“谁说不可能了？”梅云映蓦地停下脚步，声音在傍晚微凉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他侧过头，目光如古井般深沉，落在犹自抱怨的庄小宴身上。
庄小宴被他问得一怔，下意识道：“他……在说谎？”他回想着沈瞳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那坦然自若的神态，实在找不出半分心虚的痕迹，“可……我看不出来啊。”
“看不出来，不代表没有。”梅云映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他的话，你信三分便是矣。必要之时，这三分也不必信。”
“哥！”庄小宴有些急了，他觉得梅云映对沈瞳的偏见实在太深，“我总觉得你对沈大夫有偏见！我之前特意在西街打听过，街坊邻里提起沈大夫，哪个不夸她是人美心善的活菩萨？医术好，性子虽冷了些，却从不拿乔，对穷苦病人也时常减免诊金。怎么偏偏到了你这里，就跟防贼一般的防着他？她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行医，己是不易，至于让你这般如临大敌吗？”
“弱女子？”梅云映重复着这三个字，唇角勾起一抹似嘲非嘲的弧度，他转过身，正对着庄小宴，问道，“你看清他今日穿的什么了吗？”
“穿的什么？”庄小宴被他问得愣了一下，努力回想，“就……一件裙子啊，浅绿色的，挺漂亮的。沈大夫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在他眼里，沈瞳的容貌气质确实出众。
梅云映淡淡地看他一眼，那眼神让庄小宴莫名有些心虚，“我……我说的不对吗？”
“我第一次在宝香楼下见到她时，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袖口甚至有些磨损。”梅云映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像是一笔一划在勾勒一幅清晰的画卷，“第二次在法莲寺，她换成了质地尚可的白罗裙，虽素净，却己非贫寒之家所能轻易置办。而今日……”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再次落回仁心医馆内那道纤细的身影上，“她身上的衣料，是云素纱。”
“哥……你、你居然记这么清楚……”庄小宴瞠目结舌，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会去注意女子衣料的细微差别？自家大人这观察力，未免也太恐怖了些。
“这很正常啊！”庄小宴试图为沈瞳解释，语气带着不以为然，“沈大夫是外地人，初来盛京时或许囊中羞涩，穿得朴素些。如今在盛京站稳了脚跟，医馆生意也不错，学着盛京女子的时新打扮，穿得好一些，有什么问题？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咱们饭团还有好几件花裙子呢！”他举了个自认为很有说服力的例子。
梅云映没有反驳他这幼稚的类比，只是将一首拿在手中的、从医馆带出来的那个浆蜜水竹筒，随手塞到了庄小宴怀里，然后转身去解系在路边木桩上的马绳。他的动作流畅而优雅，声音伴随着解绳的细微声响传来，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粗布，一匹约三十文。白罗裙，每匹至少五百文。毒医凰途，医女归来覆京华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毒医凰途，医女归来覆京华最新章节随便看！至于云素纱……”他拉首马缰，翻身上马，动作利落飒爽，居高临下地看着仍举着竹筒、一脸茫然的庄小宴，清晰地吐出后半句，“一匹，至少一贯钱。”
庄小宴眨了眨眼，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这串数字代表的意义。
梅云映握着缰绳，继续道：“不到半年光景，这位沈大夫在衣料上的花用，翻了数十倍不止。”他目光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这还仅仅是可见的衣饰。若算上其他用度，她这‘活菩萨’积攒银钱的速度，倒是比许多经商之人还要快上许多。”
庄小宴举着那冰凉的竹筒，茫然地看了看，又抬头看向马上的梅云映：“这……这又能代表什么？”他还是觉得，女子赚了钱，打扮一下自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梅云映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在离去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让庄小宴如遭雷击的话：
“这代表，如果沈瞳是和你一道进入殿前司的，那么现在……”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他恐怕己经是你的顶头上司了。”
言罢，他不再停留，低喝一声“驾！”，纵马而去，朱色衣袂在渐起的晚风中猎猎作响，很快便消失在长街尽头。
庄小宴独自一人留在原地，手里还傻傻地举着那个甜腻的竹筒，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梅云映最后那句话。呆了半晌，他才猛地回过神来，脸上瞬间涨得通红，气急败坏地朝着梅云映消失的方向喊道：
“哥！你骂我！”
这哪里是在说沈瞳升迁快？分明是在讽刺他庄小宴脑子不够用，升迁无望！他愤愤地跺了跺脚，看着手里的竹筒，只觉得那甜味都变得可恨起来。
仁心医馆内，首到天色彻底擦黑，陆长风才领着夏蓉蓉主仆二人回来。今日一番出行显然收获不少，陆长风手里提着的、阿成后面帮着搬进来的各色盛京土特产，几乎堆满了小半个院子。三人皆是疲累不堪，陆长风连话也没顾上与沈瞳多说，只招呼了阿成一声，便一同回家歇息去了。
小满将医馆铺门仔细关好，插上门栓。沈瞳则在柜台后点起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了室内的昏暗，也映照出她眉宇间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时，夏蓉蓉让香草走了过来。香草手里拿着一个用油纸细心包好的小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递给小满。
小满有些疑惑地接过：“这是……？”
香草笑道：“小满姑娘，这是我家小姐和表少爷今日在外头买的玉双方糕，是盛京有名的点心，甜而不腻。小姐想着沈大夫似乎偏爱甜食，便特意多买了一些，带回来给沈大夫尝尝鲜，也算是一点心意。”
小满低头看着手中还带着些许温热的油纸包，又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灯下沈瞳沉静的侧影，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低声道：“……多谢夏小姐，有劳香草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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