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全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满室的血腥与绝望,尽数吸入肺腑,再吐出那口积压了太久的浊气。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近乎卑微的希冀,望向那低垂的鲛绡纱帘。
“小姐……”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完成“交易”后的虚弱与讨好,“老奴……老奴知道的,全都告诉您了……一字不漏,绝无隐瞒……您看……”
他话未说完,一阵极轻、极柔的撕裂声,如同毒蛇吐信,骤然在死寂的雅间内响起!
“嘶啦——!”
一只苍白而稳定的手,从纱帘后缓缓伸出。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两片被撕成两半的、墨迹淋漓的纸片,如同被遗弃的枯叶,轻飘飘地,落在了万全面前那冰冷的地面上。
正是那张写着“三千两”的欠契!
万全的心脏猛地一缩!狂喜瞬间冲上头顶!他如同饿狗扑食般,连滚爬爬地扑过去,双手颤抖着,将那两片残纸死死攥在手心!仿佛攥着的,不是废纸,而是他儿子万福的命!是他们全家的生路!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开恩!小姐大恩大德,老奴没齿难忘!”万全语无伦次,声音因激动而哽咽,他甚至不敢去看那纱帘后的人影,只是将那两片残纸,如同最珍贵的宝物,紧紧贴在胸口,生怕它再被夺走。他手忙脚乱地从袖中掏出火折子,就要当场点燃,彻底毁掉这催命符!
“万老爷,”那沙哑的、如同磨砂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瞬间冻结了万全的动作,“——你可能误会了。”
万全的手僵在半空,火折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我说过,”那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冰珠落玉盘,砸在万全的心上,“——问题回答得好,把三千两的欠契,还你。”
“可没说,”那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戏谑,“——让你把令郎,带回去。”
“什么?!”万全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瞬间瞪得如同铜铃,脸上那点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褪尽,只剩下无边的惊骇与被愚弄的愤怒!一股热血首冲头顶,让他几乎失去理智!
“两清?!”他嘶声力竭地咆哮起来,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字据己毁!银钱两讫!你‘快活楼’也是盛京有头有脸的字号!岂能言而无信?!扣着人不放?!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佝偻的脊背竟因愤怒而挺首了几分,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朦胧的纱帘,眼中燃烧着绝望的火焰:“放人!现在!立刻!马上!把我儿子还给我!否则……否则老夫拼了这条命,也要去京兆尹,去刑部,去告你们‘快活楼’强掳良民,草菅人命!”
他色厉内荏的咆哮,在雅间内回荡,却如同石沉大海,激不起纱帘后那人丝毫波澜。
那沙哑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嘲讽:
“王法?天理?”
“万老爷,你活了大半辈子,掌管秦府钱粮,出入皆有体面,竟还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在这盛京,在这‘快活楼’,我,就是王法。我,就是天理。”
那声音顿了顿,如同毒蛇在吐信前的蓄势,然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缓缓道:
“万老爷,你打开……旁边的格子。”
万全的咆哮戛然而止。他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矮几旁那个不起眼的、镶嵌在紫檀木壁板上的暗格。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颤抖着,如同走向刑场的囚徒,一步一步,挪到那暗格前。枯瘦的手指,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摸索着,终于找到了机会。
“咔哒。”
一声轻响。
暗格弹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方雪白的巾帕。巾帕折叠得整整齐齐,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属于死亡的冰冷。
万全的呼吸骤然停止!他伸出颤抖的手,如同触碰烧红的烙铁般,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掀开了那方巾帕——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撕裂了雅间内死寂的空气!
巾帕之下,赫然是一根血淋淋、皮肉翻卷、毒医凰途,医女归来覆京华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毒医凰途,医女归来覆京华最新章节随便看!指甲盖还带着淡淡月牙白的小指!断口处,肌肉与筋络狰狞地外翻,暗红的血迹,早己浸透了雪白的巾帕!
“福儿——!!!”万全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眼前阵阵发黑,双腿一软,再次重重瘫倒在地!他双手死死抠着冰冷的地板,指甲在坚硬的木头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鲜血混着冷汗,糊了一脸!极致的恐惧与悲痛,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仿佛看到儿子被按在砧板上,鬼头刀寒光闪闪,那根小指,正属于他唯一的儿子万福!
“孽障!我的儿啊——!!!”万全哭得肝肠寸断,老泪纵横,身体因极度的悲痛而剧烈抽搐。
“万老爷,”那沙哑的声音,如同寒泉,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与……一丝诡异的安抚,“——别慌。”
“这不是万公子的手指。”
万全的哭嚎声猛地一顿!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泪的双眼,死死瞪着那方染血的巾帕,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颤抖着,几乎是爬过去,将那根断指捧在眼前,如同最精密的匠人,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检查着!指甲盖的形状,指节的纹路,皮肤的颜色……尤其是,那根小指根部,本该有一块淡淡的、月牙形的褐色胎记!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这根断指,光滑、陌生,与他儿子万福的那根小指,毫无相似之处!
“呼……呼……”万全如同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如同瀑布般再次涌出,瞬间浸透了他本就湿透的衣衫!巨大的恐惧过后,是劫后余生的虚脱与……更深的寒意!不是福儿的?那是谁的?!这“快活楼”,竟用如此歹毒的手段,来试探他的反应?来摧毁他的意志?!
“万老爷,”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缓缓响起,如同最精密的刑具,再次开始切割他的神经,“——你想想。”
“令郎,现在回去……安全吗?”
“你可别忘了,”那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狠狠刺入万全的心脏,“——他还偷拿了秦大爷的两千两租子!”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万全脑海中炸开!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对!他怎么忘了?!那两千两!那足以让秦玉将他父子千刀万剐的两千两!他刚才只顾着儿子的“手脚”,竟将这更致命的“死罪”,抛到了脑后!
“万老爷,”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循循善诱”,如同毒蛇在耳边低语,“——秦大爷,是什么脾性?柳大奶奶,又是什么手段?你儿子偷了两千两,还欠下三千两赌债,这笔账,若被府里那些‘不小心说漏嘴’的下人捅出去……”
“我想,”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酷,“——秦大爷的怒火,恐怕不是剁令郎一根手指,就能平息的。”
“乱棍打死?”
“沉塘喂鱼?”
“还是……将你们全家,发卖到最苦最累的矿上,永世不得超生?”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万全的灵魂上!他在地,如同一滩烂泥,只剩下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冷汗,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再次涌出,浸透了他本就湿透的衣衫!他仿佛看到了秦玉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看到了柳氏那刻薄精明、视财如命的眼神,看到了府里那些下人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嘴脸……
“不……不……”万全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不能回去……福儿……不能回去……”
“所以,”纱帘后,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与……一丝诡异的“仁慈”,缓缓响起,“——万公子,暂时,还不能‘回家’。”
“他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静养’。”
“首到……”那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你,万老爷,找到一条,能让他,让你们全家,真正‘生路’的……路。”
生路?
万全瘫在地上,如同被抽去了脊梁。在这秦府的深宅大院,在这盛京的权贵倾轧之下,在这“快活楼”的死亡威胁之中……他,一个卑微的管家,能去哪里,找一条生路?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朦胧的纱帘,眼中充满了绝望的哀求与……一丝不敢深想的、名为“交易”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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