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夫人正与梅云映说话间,只见董麟又憋闷起来,拼命的用手扣着嗓子,感觉下一刻就要撅过去,“麟儿!我的麟儿啊——!”董夫人——赵氏,珠钗华美,此刻却如同疯魔,扑在儿子身边,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她猛地抬头,对着身边瑟瑟发抖的丫鬟厉声嘶吼:“大夫!大夫请来了吗?!”
“夫人!寺里的大夫……下山问诊去了!不知道何时回来啊!”丫鬟带着哭腔,声音因急促而颤抖,“这……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赵氏夫人如同被抽去了脊梁,在地,绝望地看着儿子那张迅速失去血色的脸,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她膝下只有这一子!是她全部的指望!若是……若是麟儿有个三长两短……她……她也不想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眼前,就有一位大夫。”
一个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骤然在混乱的人群中响起。梅云映负手而立,玄色锦袍在晨风中微微拂动,目光沉静地扫过那濒死的董麟,最终落在沈瞳身上。
“这位,是仁心医馆的沈大夫。”梅云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前段时间,轰动盛京的鼻窒药茶‘春水生’,便是出自沈大夫之手。她能救令郎一次,便可救他第二次。”
“沈大夫?”赵氏夫人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充满了惊疑与……一丝深藏的、对“江湖郎中”的鄙夷。她看着那个素衣如雪、清冷如霜的少女,心中充满了犹豫。可当她看到儿子那张青紫的脸,听到那越来越微弱的喘息声时,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
“我膝下只有这一子!”赵氏声音带着哭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沈大夫!求求您!务务必救救我儿性命!只要能救活他,我赵氏……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她的话,说得恳切,可沈瞳却从那恳切之下,听出了赤裸裸的威胁——若救不过来,你便给我儿陪葬!
沈瞳清冷的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她只是平静地迎上赵氏夫人那绝望而疯狂的眼神,声音如同寒泉击石,清晰而笃定:
“医者父母心,董夫人不必如此。我定当……全力救治。”
她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凉亭。素衣如雪的身影,在混乱的人群中,显得那么单薄,却又那么……坚定。
“小满!”沈瞳声音清冷,“遣散众人!留出空间!”
“是!姑娘!”小满立刻会意,如同一只灵巧的雀儿,穿梭在人群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各位!请退后!退后!给大夫留出地方!救人要紧!”
在庄小宴和肖毅恒的协助下,混乱的人群被迅速驱散,凉亭周围,瞬间空出了一片清净之地。
“家仆!按住董公子的手臂!不要让他乱动!”沈瞳的声音带着一种属于医者的、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两个身材魁梧的董府家仆,立刻上前,死死按住董麟那因痛苦而痉挛的手臂。
沈瞳走到董麟面前,目光如电,瞬间扫过他的症状——喉间痰鸣如雷,胸高气促,面色青紫,脉象沉滑而数,且比方才更加急促!这是痰浊壅塞,肺气闭绝之象!若再不施救,顷刻毙命!
她毫不犹豫,从青布药箱中取出一包金针。针包展开,数十根细如牛毛、寒光闪闪的金针,在晨光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
“嗤!嗤!嗤!嗤!”
金针,精准无比地刺入董麟周身要穴!针尾兀自嗡嗡震颤!
然而,董麟的喘息,只是稍稍平缓了一瞬,随即又剧烈地痉挛起来!青紫的脸色,竟有加深的趋势!
“不好!痰浊太盛,针力不足!”沈瞳心中一凛。她猛地抬头,对小满道:“药箱底层!青瓷小瓶!快!”
小满手忙脚乱地翻找,迅速将一个巴掌大的青瓷小瓶递到沈瞳手中。
沈瞳拔开瓶塞,一股清冽辛凉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她将瓶口凑到董麟鼻下,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灵魂的穿透力:“董公子!闻!用力闻!”
董麟仿佛被这药香刺激,猛地吸了一口气!那药香入肺,如同最锋利的刀,瞬间劈开了那层厚重的痰浊!
“咳——!”
一声剧烈的咳嗽,如同破开冰封的春雷,骤然响起!
大口大口粘稠如胶的黄痰,混合着腥臭的气息,从董麟口中喷涌而出!
他青紫的脸色,如同退潮般,迅速恢复了血色!
胸膛的起伏,也变得平稳而有力!
成功了!
沈瞳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她额上,己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在晨光下闪烁着微光。
“姑娘,擦擦汗。”小满赶紧递上一方素色帕子。
沈瞳接过,胡乱地在额角抹了一把。就在她抬袖的瞬间——
凉亭外,梅云映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骤然凝固!
在沈瞳那白皙的手臂上,靠近肘弯处,赫然有一道清晰的、如同烙印般的红痕!那红痕,边缘清晰,颜色深红,绝非寻常擦伤!
梅云映清冷的眼底,瞬间掠过一丝极深、极沉的寒芒。那寒芒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只余下深潭般的平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湖深处,那根名为“探究”与“警惕”的弦,己被这道红痕,狠狠拨动!
而此刻,凉亭内。
董麟己彻底缓过气来。他睁开眼,看着母亲那张写满后怕与庆幸的脸,又看看亭中那个素衣如雪、清冷如霜的少女,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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