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西街的青石板路被昨夜微雨洗得发亮,倒映着初升的朝阳,也倒映着仁心医馆那扇重新擦拭得锃亮的朱漆门扉。门轴“吱呀”一声轻响,陆长风打着哈欠,将“仁心医馆”的招牌高高挂起。阳光落在那崭新的漆面上,竟也显出几分久违的生机。
“沈大夫!成了!成了!”陆长风兴奋地挥舞着手中一个用红绸包裹的物件,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成药所的成药官印!送来了!咱们又能卖‘春水生’了!”
他快步走到药柜前,将那枚沉甸甸的、象征着“合法”身份的铜印,重重放在沈瞳面前。可下一秒,他脸上的狂喜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愤怒与鄙夷:
“可这狗官娄西!说话不算话!只送了官印,却没送那‘春水生’的改进药方!这分明是……是耍我们!连太府寺卿的话,他都敢阳奉阴违?!”
陆长风气得在原地首跺脚,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声音拔高到刺耳:“这狗官!我……我非得……”
“无妨。”沈瞳的声音清冷如常,如同寒泉击石,瞬间冻结了陆长风的咆哮。
她正站在药柜前,素衣如雪,指尖捻着几颗苍耳子,动作沉稳而有力。晨光透过敞开的窗棂,落在她清冷的侧脸上,也落在她微微低垂的眼睫上。她仿佛对那枚失而复得的官印毫无兴趣,目光只专注于手中的药材,仿佛那才是她真正的“权柄”。
窗外,市井的喧嚣如同潮水般涌来。沈瞳的耳力极佳,隔着一条窄巷,清晰地捕捉到了隔壁葛裁缝家院中,那带着浓重市井气息的对话。
“听说了吗?法莲寺!法莲寺出大事了!”这是王婶子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咋呼的嗓门。
“啥大事?莫非是香火钱被偷了?”葛裁缝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显然刚从睡梦中醒来。
“偷钱?那算啥!”王婶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独家秘闻”的兴奋与神秘,“——死人了!放生池里,淹死了一个!”
“啊?!”葛裁缝的声音瞬间清醒,“谁啊?哪个不开眼的,大清早的触这霉头?”
“你猜!”王婶子卖了个关子,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城东卖瓷器的,秦大老爷!”
“秦……秦玉?!”葛裁缝的声音因震惊而变调,“不会吧?!我前几日还看见他陪着新娶的那位柳夫人,在宝香楼买首饰呢!人好好的,红光满面!怎么……怎么就……”
“千真万确!”王婶子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我亲眼所见”的权威,“我家婆娘,当天就在法莲寺!亲眼看见的!说是……秦大老爷喝醉了酒,不知怎的,竟去参拜那前朝的古佛!结果脚下一滑,‘噗通’一声,就掉进放生池里了!捞上来时,人都泡发了!”
“哎哟我的老天爷!”葛裁缝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后怕,“那前朝神像……不是早就被官府封了吗?私自祭拜,可是死罪啊!”
“可不就是!”王婶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所以啊,这事儿,秦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听说,秦夫人——就是那位柳氏,她老子是做官的——连夜就收拾包袱,回娘家去了!出了这档子事,谁还敢跟秦家做生意?秦老夫人还得赔钱给那些订了货的主顾呢!啧啧,这秦家,算是彻底完了!”
“那……那万全呢?秦府的大管家?”葛裁缝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带着一丝探究。
“万全?”王婶子嗤笑一声,“他?他巴不得秦家倒得越快越好!你想想,主子犯了死罪,做下人的,若是能‘大义灭亲’,指证主子‘亵渎神明’,说不定还能落个‘忠仆’的名头,保全自己一家老小!若是包庇……嘿嘿,那可就是同罪!抄家灭门的大罪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那场精心策划的“意外”,描绘得如同市井话本般绘声绘色。每一个细节,都经过“合理”的推敲与“善意”的加工,最终,汇成一股足以淹没秦家的——流言蜚语。
窗内,沈瞳研磨药材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那清冷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极深的寒芒,如同冰面下骤然划过的刀锋。
流言,起效了。
万全,这个被她逼到绝境的棋子,果然选择了最“聪明”的活路——将秦玉的死,彻底坐实为“亵渎神明、酒后失足”的意外。只有这样,他儿子万福偷拿的两千两租子,才能被彻底掩盖;他万全一家,才能在这场滔天巨祸中,苟延残喘。
而秦家……
那个害死姐姐、二哥,害得沈家满门凋零的秦家……
终于,在这市井的八卦与权贵的默许下,轰然倒塌。
“姑娘……”小满不知何时己站在门口,手中握着一把扫帚,脸上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兴奋与凝重。她刚才借着扫地的由头,将隔壁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沈瞳放下药杵,走到窗边,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条被晨光笼罩的、充满烟火气的街道。王婶子和葛裁缝的身影,己消失在院门后,可那股属于“八卦”的余韵,却如同无形的涟漪,仍在西街的空气中,悄然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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