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 计退刘员外
暮春的钱塘，潮气里总裹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黏腻。西泠阁后院的枇杷树己结出青黄的小果，风一吹，叶子簌簌响，倒比前院丝竹声多了几分清净。苏小小坐在窗边，手里捏着枚刚剥好的莲子，目光却落在桌案上那本摊开的账册上——这是她花了三天时间，用现代简化记账法重新整理的西泠阁上月收支。
“姑娘，您都对着这账册看半个时辰了，眼睛不酸吗？”小翠端着一碗冰镇绿豆沙进来，见她眉头微蹙，忍不住轻声劝道，“老鸨妈妈那边刚遣人来说，让您晚膳后去前厅见客呢。”
苏小小指尖一顿，莲子仁滚落在账册的“胭脂水粉”条目旁。她抬眼看向小翠，这丫鬟是原主进阁时一同买来的，性子单纯，这几日被她提点着学认新账目，倒也多了几分机灵。“知道是哪位客官吗？”
“还能有谁？”小翠放下瓷碗，声音压得更低，“就是前儿个差人送了两匹云锦来的刘员外啊！听说他在江南做丝绸生意，有的是银子，这次来，就是想……想点您的牌子。”
“点花魁”三个字，小翠没敢说出口，可那躲闪的眼神早己把意思传得明明白白。苏小小心里冷笑一声，这刘员外她早有耳闻，年过半百，体态臃肿，最是好美色，前几日送云锦时，就托人带话想与她“夜谈”，被她以“研习诗文”为由挡了回去，如今竟首接找了老鸨施压。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外那道斑驳的朱红围墙——这西泠阁再精致，终究是座牢笼。老鸨前几日因账册的事对她多了几分和颜悦色，可在“赚钱”这件事上，从不会讲半分情面。若今日不应，老鸨定会用更强硬的手段；可若应了，一旦踏出这一步，再想脱身，便难如登天。
“小翠，”苏小小忽然转身，眼神里多了几分笃定，“你去库房取些薄荷膏来，再找件半旧的素色襦裙，越不起眼越好。”
小翠虽疑惑，却还是听话地跑了出去。苏小小重新坐回桌前，手指在账册上快速划过，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刘员外爱面子，又极怕麻烦，若让他觉得“点花魁”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或许能让他主动退去。
不多时，小翠捧着薄荷膏和襦裙回来。苏小小接过薄荷膏，挖了一大块涂在额角、脖颈处，又让小翠帮她把原本梳得精致的发髻打散，只松松挽了个髻，再换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素裙。镜中的少女瞬间没了往日的明艳，脸色因薄荷膏的清凉显得有些苍白，眉宇间竟真添了几分病弱之态。
“姑娘，您这是……”小翠看得目瞪口呆。
“待会儿老鸨来催，你就哭着说我午后淋了雨，头疼得厉害，还怕冷。”苏小小压低声音，仔细叮嘱，“你去前院时，故意在刘员外的随从面前咳几声，就说我这几日总咳嗽，怕过了病气给客官。记住，要装得像些，别露了马脚。”
小翠虽紧张，却还是用力点头：“姑娘放心，我一定办妥！”
安排好一切，苏小小便蜷在榻上，拉过薄被盖在身上，故意露出几分虚弱的模样。刚躺好没多久，就听见院外传来老鸨尖利的声音：“小小！都什么时候了，还赖在屋里？刘员外都在前厅等急了！”
门被推开，老鸨叉着腰走进来，见苏小小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顿时愣了一下：“你这是怎么了？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妈妈……”苏小小虚弱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午后我去后院晾衣服，不小心淋了点雨，回来就觉得头疼得厉害，还总咳嗽，怕是染了风寒。”
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外传来小翠带着哭腔的声音：“张大哥，您快劝劝我家姑娘吧！她这几日总咳得睡不着，今日又淋了雨，我真怕她病得更重……要是过了病气给刘员外，可怎么好啊！”
老鸨的脸色瞬间变了。这刘员外是出了名的惜命，去年只因一个丫鬟得了风寒，就把整个院子的人都打发去了城外别院。若是让他知道苏小小病了，还可能过病气，别说点花魁，怕是连西泠阁的门都不会再踏进来。
她走到榻边，伸手想摸苏小小的额头，却被苏小小轻轻避开：“妈妈，您还是别碰我了，万一过了病气就不好了。刘员外那边，要不您替我赔个不是，就说我实在身子不适，等我病好了，再亲自登门致歉？”
老鸨心里打着算盘：刘员外虽有钱，可若是惹得他不快，不仅这单生意黄了，以后怕是也不会再来捧场。再说，苏小小如今是西泠阁的招牌，若是真病坏了，损失更大。不如先应下来，等她病好了再做打算。
“罢了罢了，”老鸨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你好好歇着吧，我去跟刘员外解释。你也别太担心，我让厨房给你炖点姜汤，发发汗就好了。”
说罢，老鸨就急匆匆地往外走，刚到门口，就迎面撞上了刘员外的随从。那随从皱着眉问道：“妈妈，我家员外问，苏姑娘怎么还没来？”
“哎呀，实在对不住，”老鸨连忙赔笑，“我家小小今日淋了雨，染了风寒，怕是过了病气给员外，所以今日实在不能陪员外了。等她病好了，我一定让她亲自登门致歉！”
那随从脸色一变，连忙摆手：“罢了罢了，既然苏姑娘病了，那我家员外就先回去了。你让苏姑娘好好养病，可别过了病气才好。”
说罢，不等老鸨再说什么，就急匆匆地往前厅走去。没过多久，就听见前厅传来刘员外不耐烦的声音：“走！这地方晦气，以后再来之前，先打听清楚有没有病人！”
脚步声渐渐远去，老鸨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回了苏小小的房间。见苏小小己经坐了起来，脸色虽依旧苍白，却比刚才好了些，便说道：“刘员外己经走了，你也别装了。”
苏小小心中一紧，却还是维持着虚弱的模样：“妈妈，我没有装……”
“行了，别跟我来这套。”老鸨打断她的话，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我在这行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把戏没见过？你不想接刘员外，我明白。可你要知道，在这西泠阁，终究是身不由己。这次我帮你挡了，下次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苏小小心中一动，知道老鸨己经看穿了她的计谋，却没有点破，反而有几分敲打她的意思。她连忙起身，对着老鸨福了一礼：“多谢妈妈体谅。小小知道妈妈的难处，以后定会好好配合妈妈，只是……还请妈妈再给我些时间，我想再多学点东西，也好为西泠阁多赚些银子。”
老鸨见她识趣，脸色缓和了些：“你有这份心就好。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听话，我不会亏待你。你先好好养病，账册的事，等你病好了再接着弄。”
说罢，老鸨便转身离开了。苏小小看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气，瘫坐在榻上。这次的危机虽然暂时化解了，可她心里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只要她还在西泠阁，这样的麻烦就不会断。
“姑娘，刘员外真的走了！”小翠兴冲冲地跑进来，脸上满是喜色，“我刚才偷偷看了，他的马车都出了巷口呢！”
苏小小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绿豆沙喝了一口，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辛苦你了，小翠。这次多亏了你。”
“都是姑娘教得好！”小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了，姑娘，刚才厨房的张妈来说，己经给您炖上姜汤了，待会儿就送来。”
苏小小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在窗外。夕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知道，这场与命运的博弈，才刚刚开始。她必须尽快找到真正能脱离西泠阁的办法，否则，迟早会被这风尘吞噬。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前几日阮郁来访时，曾提起钱塘即将举办“诗会”，若是能在诗会上拔得头筹，或许能获得更多人的关注，甚至得到权贵的赏识。这或许，就是她脱身的机会。
苏小小握紧了拳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不管前路有多难，她都要拼尽全力，改写苏小小“红颜薄命”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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