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哽咽着点头，姐弟俩再次弯腰，一个抬头部肩膀，一个抬脚，吃力地将女子从草丛里拖出来，沿着凹凸不平的山路一步步往家挪。
女子的身体软绵绵的，头颅无力地后仰，每一次拖拽都显得沉重而艰难。
粗糙的地面摩擦着她的衣物，发出窸窣的声响，在这静夜里格外清晰。
许安宁的手臂被压得生疼，后背瞬间被汗湿，呼吸粗重。
但她不敢停，也不敢想这女子身上新增的擦伤。
安和则紧张地走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借着微弱的星光努力辨认着路面，时不时用带着哭腔的气音小声提醒：“阿姐……左边有石头……” “……慢点，有个坑……”
短短一段下山路，此刻感觉无比漫长。
终于，看到自家那扇破旧木门的轮廓时，三人都几乎脱力。
“平哥儿，快，开门！”许安宁喘着粗气催促。
跌跌撞撞地将女子拖进屋里，安平立刻反手插上门闩，仿佛这样就能把外面的危险隔绝。
安和则飞快地爬到炕里角落，蜷缩起来，大眼睛恐惧地望着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人。
许安宁顾不上歇口气，让安平点亮那盏小小的油灯。
昏暗摇曳的光线瞬间充满了小屋，也照亮了地上女子的惨状。
她身上穿的黑色劲装多处撕裂，深色的血迹几乎浸透了衣料，有些己经发黑凝固，有些还在缓慢渗血。
脸上、手上也布满擦伤和淤青，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
“平哥儿，快去烧点温水，要干净的！和姐儿，把咱们那块最干净的白布拿来，还有刀。”许安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吩咐道。
她自己则走到屋角，迅速从空间里取出之前采集晾晒的几种草药。
三七粉用来止血，蒲公英、黄芩捣碎可用于清热解毒防治伤口恶化。
还好她有点先见之明，日常备了些常用的伤药。
温水很快端来了。
许安宁用刀小心地、一点点割开女子身上与伤口黏连的衣物。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血污和脓液使得布料紧紧粘在皮肉上，稍一用力就可能撕扯到伤口。
她只能用温水浸湿的布巾一点点、软化，再极其轻柔地分离。
昏迷中的女子似乎也能感受到痛苦，眉头紧锁，偶尔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压抑的痛哼。
安平举着油灯，手有些抖，光线晃动着。
安和则用小手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露出伤口后，情形更加骇人。
有深可见骨的刀伤，有像是被什么钝器击打的淤紫，还有粗糙摩擦导致的大片皮肉破损。
许安宁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用温水浸湿的干净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周围的污垢和血痂。
清理干净后，她将捣碎的草药敷在那些狰狞的伤口上，尤其是还在渗血的地方，多用了一些三七粉。
然后用那块干净的白布，仔细地将几处主要的伤口包扎起来。
她的动作算不上多么专业，但极其认真和专注，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做完这一切，她又费力地托起女子的头，小心翼翼地给她喂了几口温水。
清水润湿了她干裂的嘴唇，似乎让她舒服了一点，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
许安宁这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瘫坐在冰冷的地上，靠着土炕，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手臂酸麻得抬不起来。
油灯的光晕下，女子苍白的脸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生气，但依旧昏迷不醒。
屋里弥漫着血腥味、草药味和湿布巾的水汽味。
安平悄悄放下油灯，挨着阿姐坐下，小脸煞白。
安和也慢慢挪过来，依偎在阿姐身边。
夜更深了，屋外风声呜咽。
油灯的光芒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三个孩子守着一个来历不明、重伤昏迷的女子，心情复杂难言。
救人是本能，但随之而来的未知和担忧。
救是救回来了，可后面该怎么办？
安平安和支撑不住渐渐睡了过去，许安宁几乎一夜未眠，时不时就起身探探那女子的鼻息，碰碰她的额头。
后半夜时，她心里就咯噔一下、手下触碰到的皮肤，开始发起烫来。
天刚蒙蒙亮，借着藤窗透进的微光，她看到那女子原本苍白的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嘴唇干裂得更厉害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灼热，嘴里偶尔溢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她在发烧！而且烧得不轻。
许安宁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热，在这缺医少药的古代，是能要人命的。
她那些简单的草药，对付轻微皮肉伤还行，面对这么凶险的情况，根本无力回天。
必须请大夫！
她立刻推醒还在熟睡的安平，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急促：“平哥儿，快！快去村南请胡大夫来！就说……就说阿姐突发急症，烧得厉害、快跑着去！”
安平被阿姐焦急的神色吓到了，一骨碌爬起来，鞋都没穿好就往外冲。
屋里瞬间只剩下许安宁、熟睡的安和以及炕上那个气息灼热、生死未卜的女子。
许安宁坐立难安，不停地用冷水浸湿布巾，敷在女子的额头上试图物理降温，但那点凉意很快就被滚烫的体温蒸干。
女子的意识似乎完全模糊了，眉头痛苦地紧锁着，偶尔会因为寒冷而轻微颤抖。
等待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许安宁一边守着病人，一边心里飞快地算着请大夫和抓药需要的钱。
她摸了摸怀里那个小心收藏的钱袋，里面只剩下上次卖藕粉和得到赏银后剩下的十文钱，这绝对远远不够。
许安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眼睛扫到女子身上那套破损不堪、沾满血污的黑色劲装，心里猛地一紧。
这身打扮太扎眼了，根本不像寻常农家女子。
若是让村里大夫看见，难免心生疑虑，追问起来，她根本无从解释，甚至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必须在大夫到来之前，把这身衣服换掉。
时间紧迫，她立刻行动起来。
先是轻轻拍醒了还在熟睡的安和：“和姐儿，乖，帮阿姐一个忙，去打点温水来，要轻轻的。”
安和揉着惺忪睡眼，看到阿姐严肃的表情，乖巧地点点头，爬下炕去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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