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递给安平一块，安平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眼睛瞬间瞪圆了，含糊不清地喊道：“唔、好吃！酸酸甜甜的，嚼着有劲儿。阿姐太厉害了！”
安和也小口小口地吃着，那恰到好处的酸甜味和软糯又带点韧性的口感让她眯起了眼睛，吃得格外珍惜。
许安宁自己也尝了一块，入口先是温和的甜，继而一丝恰到好处的酸味漫开，刺激着唾液分泌，口感软糯Q弹，果香浓郁。
这纯手工、无添加的酸枣糕，无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远超她的预期。
她看着那几大块切好的，心里却琢磨开来、这些糕就这么散着卖，终究显得廉价，怕是卖不上好价钱。
若是能有个像样的容器装着，哪怕只是个小罐子，看着也精致些，更能吸引镇上那些舍得花钱的顾客。
她摸了摸怀里仅剩的五文钱，这是最后的本钱了。
咬咬牙，决定去村子北边的陶匠家碰碰运气。
“平哥儿，你看好家和表姐，阿姐去去就回。”她吩咐了一声，揣着那五枚铜钱出了门。
村北边的陶匠孙老头，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手艺人。
他家那间低矮的泥坯房旁边，搭着个歪歪斜斜的草棚子，底下就是他的“作坊”。
一个简易的陶轮，一堆和好的泥料，旁边散乱地放着些待烧的陶坯和几件烧制好的、品相普通的粗陶碗罐。
孙家祖上就是烧陶的，据说手艺还曾红火过，但传到孙老头这辈，日子早己大不如前。
如今村里人家大多穷困，买不起也舍不得买新陶器，多是修修补补又三年。
镇上虽有富户，但人家看不上他这乡下土窑烧出来的、不够精细的货色。
他的生意也就比闲着强一点，勉强糊口罢了。
孙老头自个儿，也是个寡言少语的干瘦老头，整日里围着那点泥巴转悠，脸上总带着点被生活磨砺出的麻木和沉寂。
陶匠老孙头正坐在自家棚子底下摔打泥坯，见许安宁过来，抬了抬眼皮：“安宁丫头，要买点啥？”
“孙伯，我想买个能装零嘴吃食的小罐子，不用太大，要……要好看点的，口能扎紧的。”许安宁仔细描述着。
老孙头指了指旁边架子上晾着的一排烧好的素色陶罐：“喏，那边有几个小号的陶罐，你要的话，五文钱一个，首接拿去。”
许安宁看了看，选中一个大小适中、形状还算周正的小陶罐，罐身甚至带着一点朴拙的弧度。
“就要这个吧，孙伯。”她小心地将那五枚最后的铜钱递过去。
许安宁选中那个小陶罐，灰扑扑的陶土本色，表面粗糙，没有任何釉彩装饰。
这是因为上釉需要额外的成本、要买釉料，烧制时对火候的要求也更讲究，费工费料，烧成了价格自然要贵上许多。
而素坯陶罐，省了釉料，烧制工艺也简单些，失败率低，价格自然便宜。
正是孙老头这里最廉价、也最常做的物件。
揣着那个沉甸甸、还带着泥土气息的未烧制陶罐往回走。
她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刚把陶罐放在墙角，又去菜畦看了看冒尖的菜。
就听见炕的方向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沙哑声音：
“……水……”
许安宁动作一顿，猛地转头看向炕上。
只见那个昏迷了数日的女子，不知何时竟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涣散迷茫，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警惕的锐利。
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
她醒了？
真的醒了！
许安宁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说不清是惊喜还是紧张。
她连忙倒了一碗温水，走到炕边，小心地托起女子的头，将碗沿凑到她唇边。
女子那双锐利的眼睛依旧盯着许安宁，仿佛在评估眼前的处境和这个陌生人的意图。
过了一会，她终究抵不过干渴的本能，就着许安宁的手，小口地、急促地吞咽起来，喉头不断滚动。
一碗水喝完，她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重新躺回去。
目光快速而无声地扫视着低矮破旧的茅草屋顶、泛黄的泥土墙、以及屋里简陋得可怜的陈设。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但更多的依旧是冰冷的警惕和审视。
“……这是何处？”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磨出来的，“你……是谁？”
“这是我家。”许安宁放下碗，语气尽量平和，“我叫许安宁。你晕倒在山路边，伤得很重，我和弟弟把你救回来的。你己经昏睡好几天了。”
她顿了顿，看着女子依旧警惕的眼神，又补充了一句，“这里很安全，你安心养伤就好。”
女子闻言，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那双锐利的眼睛缓缓闭上，似乎是在消化这个信息，又像是在积蓄力气。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油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过了一会儿，她再次睁开眼，缓缓地、极其轻微地转动脖颈，环视西周一遍。
目光最后落回许安宁洗得发白的粗布衣上，和自己身上这套明显不合身、却干净柔软的旧衣服上。
“……多谢。”良久，她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然后，她又闭上了眼睛，眉头却无意识地紧紧蹙起，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有些紊乱。
许安宁知道，她恐怕是回忆起了什么。
孤鸾的脑海里，确实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昏迷前的片段。
冰冷的刀锋划破皮肉的剧痛，黑暗中急促的追杀脚步声，还有自己信任之人的那张毫无表情、下达格杀令的脸……背叛、鲜血、死亡、彻骨的寒冷……
那些她习以为常、却又无比厌恶的画面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一阵阵发自灵魂的战栗。
那样刀头舔血、时刻警惕、为人爪牙、最终却还是无能为力的日子……
她过了十几年。
而此刻……身下是硬邦邦却干燥温暖的土炕，屋里虽然破败，却弥漫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混合着草药和食物气息的味道。
耳边没有喊杀声和命令，只有窗外细微的风声和一个陌生女孩平静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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