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活着”的感觉,陌生却又……莫名地让人松弛。
虽然身体无处不痛,虽然前途未卜,虽然救她的只是几个看似自身难保的孩子,但这种无需时刻紧绷神经、无需算计提防的平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她再次睁开眼,看向正在一旁轻轻拧干布巾、准备给她擦汗的许安宁。
那双总是冰封般的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劫后余生的恍惚,有对过往的厌弃,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和微弱的希冀。
她不再去看许安宁,而是将目光投向屋顶,喃喃低语,更像是在对自己说:“……这样……也好。”
说完,她像是彻底耗尽了精神,重新闭上眼睛,但一首微微紧绷的身体,似乎不易察觉地放松了一丝,真正陷入了沉睡。
这一次,她的眉头舒展了许多,仿佛卸下了某种千斤重担。
许安宁看着她终于安稳睡去,轻轻为她掖好旧衣。
虽然不知道她具体经历了什么,但能感觉到,这个冰冷的女子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翌日,天还没大亮,许安宁就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
她先摸到炕边,借着藤窗透进来的微光,看了看那个还在昏睡的女子,见她气息平稳,心里才踏实了点。
灶膛是冷的。
她熟练地引火、添柴,把昨晚上就泡上的米倒进锅里,慢慢熬着。
等粥熬得烂烂的了,她才去叫醒安平和安和。
两个小的睡得迷迷瞪瞪,揉着眼睛坐起来。
“平哥儿,和姐儿,”她声音压得低低的,“阿姐今天得去镇上办点事。锅里粥是热的,晌午你们自己做饭。”
“你们在家好好的,看着点门,也留心炕上这位……表姐。她要是醒了,喂她点温水,还有药、粥也给她留了碗。”
安平到底大些,用力点头:“阿姐你去,我看家。”
安和也跟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许安宁心里软了一下,拍拍他们的头,这才转身去收拾要带的东西。
她把晾了一夜的酸枣糕仔细地从竹匾上揭下来。
挑品相最好的,一块块密密地码进那只没上釉的素陶罐里,尽量塞得实在些。
最后盖上一块洗得发白却干净的软布,拿细麻绳扎紧罐口,这才揣进空间。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清晨露水的湿意扑面而来。
路上没什么人,她一个人走着,心里一遍遍琢磨等下到了镇上该怎么说。
手心有点潮,她在衣襟上悄悄蹭了蹭。
镇子渐渐热闹起来。
她先拐进了集市附近一条稍窄的巷子。
那里有一家规模小些的杂货铺子,也兼卖些零嘴吃食。
店里光线有点暗,一个伙计模样的后生正靠在柜台后头打哈欠,见她进来,上下打量她一眼。
看她一身半旧粗布衣裳,脸上就淡淡的:“买啥?”
许安宁稳了稳神,上前道:“小哥,我不买东西。我自家做了点山野吃食,您看……咱铺子里收不收?”
说着,她小心地从布袋里拿出那小陶罐,解开麻绳,掀开布盖,递过去一点,“您瞧瞧?”
那伙计斜眼瞅了瞅罐子里那堆形状不规整的东西,鼻子里哼出一声,脸上带出些嫌弃:“嘁,这啥玩意儿?黑黢黢黏糊糊的,南枝向暖23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拿这儿糊弄鬼呢?”
“我们这儿可是正经铺子,不是啥破烂都收的!去去去,别碍事儿,耽误我做生意!”
许安宁脸上一烫,还想再分说两句:“小哥,您闻闻,味儿挺好的,是……”
“听不懂人话是吧?赶紧走!”那伙计不耐烦了,声音拔高了些,作势要从柜台后面出来。
许安宁只得紧紧抱住怀里的陶罐,快步走了出来。
巷口吹来的风让她打了个激灵,先前的那点忐忑变成了实实在在的难堪和焦虑。
她站在街角,缓了缓呼吸,用力抿了抿唇。
她决议再去另一家看看,结果又被轰了出来。
又跑了一家食肆,结果一样......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
她问了几个穿着富贵的人,这镇上比较有名的蜜饯铺子叫什么,在哪里。
得知镇西“沁芳斋”的东家虽是读书人出身,但为人最是公道。
她攥紧了布袋,下定决心,穿过熙攘的集市,径首来到镇西相对清静的街道。
在那间门面气派、挂着“沁芳斋”匾额的铺子前停下脚步。
店铺窗明几净,柜台里陈列着各色琳琅满目的果脯、蜜饯,样样精致。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气。
店内伙计穿着统一的青色短褂,见许安宁进来,虽也打量了她一眼,但态度还算平和:“姑娘想看看什么?”
许安宁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声音清晰却更显沉稳:“这位小哥,劳烦通传一声,我想见见掌柜的或者东家,有一味自家做的山野小食,想请掌柜的品鉴一二。”
那伙计闻言,没有立刻拒绝,只道:“姑娘,我们沁芳斋的货品都是有名堂的……”
许安宁适时上前,取出小陶罐,解开绳子,这次她将布盖掀开大半,露出里面码放整齐、色泽温润透亮却形状不一的糕体。
“小哥,此物名为金丝琥珀糕,风味独特,别处绝无仅有。烦请您请掌柜的看一眼,尝一小块,若觉得不值,我绝无二话。”
伙计见这东西色泽晶莹,虽形状不规整,但质感特别,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转身进了后堂。
不多时,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穿着湖蓝色绸缎长衫、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掀帘而出,目光沉静地看向许安宁。
“是你要见我?”他开口问道,声音温和却带着审视。
许安宁行了一礼,将陶罐整个奉上,“冒昧打扰,请您尝尝这金丝琥珀糕。”
那少东家并未立刻去接陶罐,目光在她镇定坦荡却难掩贫寒的衣着上停留一瞬,语气平和地问道:“姑娘如何称呼?”
许安宁略感意外,但很快便坦然答道:“民女姓许,名安宁。”
少东家微微颔首,算是知道了。
这才依言从罐中拈起一小块糕。
他先观其色,通透润泽、再闻其香,酸甜清新、而后放入口中细品。
顿时,一股恰到好处的酸甜在舌尖化开,口感韧糯弹牙,果香浓郁纯正,回味悠长。
与他店里任何一款蜜饯都风味迥异,清爽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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