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宁和张婶隔着地说了几句,又看了看边上。
里正家的地也不远,他家人多,三个儿子儿媳还有孙辈都在地里忙活。
视线再转到另一边,也能看到许富贵一家。
许富贵闷头在前面翻地,王氏跟在后头撒种,嘴里似乎还在不停地抱怨着什么,脸色不太好看。
许家旺和许金钗以及许家宝也都在,但动作磨磨蹭蹭,他们家的气氛,比起别家热火朝天的干劲,看着有些沉闷。
南方的地不像北方的平原那么广阔,但也有一番别的意境,周边是山峦,眼前是人群。
周边一会是锄头锄地声,一会是耙子沙沙声,还有老人小孩的说笑声……
许安宁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把家里提前积攒的草木灰和人粪肥混合在一起,撒在田里。
施完肥,接着是撒麦种,安平和阿暖把地己经开出来一条条小沟,她顺着小沟把手里的麦种撒在里面。
那些麦种大概用了两亩多地,剩下的被她用来种油菜。
就这样忙碌了两三天,才将所有的土地都整理好,麦种全部种下,油菜也全部移栽完成。
他们几个也是累的很,个个腰酸背痛,手上甚至磨出了水泡。
时间悄没声的溜到十一月,山风带来的寒意很是明显,今年的冷好像比往年来的更早些。
秋种之后,地里的农活收拾妥当,小河村也迎来了难的的农闲阶段。
村民们终于能够喘口气,男人们平常没什么事就在村口的老榕树下晒晒太阳,拉拉呱,抽抽焊烟。
女人们就在家里做做针线活,纳鞋底,缝补一下冬季准备穿的衣裳。
孩子们就在山边捡着过冬的柴火,或者和小伙伴们追逐打闹着。
许家小院近来的日子也过得十分安稳,驴不停,磨不停,豆腐生意也稳定。
应该说整个村子都闲了下来。
许安宁看着见底的豆子袋,准备带阿暖拉着板车去村里面收一些。
村民们的豆子用途不多,若是可以拿来换钱,想来大家应该也是很乐意的。
许安宁回到屋里,拿出那个小钱罐,将里面的铜钱全部倒出来,仔细数了一遍。
总共八百九十九文钱,近一两银子,这是她们目前所有的活钱。
许安宁将钱收好,心里算着豆子价,一文钱一斤,先收个两三百斤应应急,花费不过二三百文,完全在承受范围内。
两人拉着车,带着秤和麻袋出了门。
十一月的阳光淡淡的,晒在身上没什么暖意。
村路上遇到正揣着手闲聊的几个大娘。
“安宁丫头,这是去哪啊?”一个大娘笑着问。
“王大娘,李大娘,”许安宁停下脚,“我家豆腐坊缺豆子了,想来收点。您几家家里还有豆子么,我按一文钱一斤收。”
几位大娘一听,眼睛都亮了亮。
豆子这东西,家家都种一点,但除了偶尔煮个粥,喂个鸡,也没啥用,能换成现钱可是好事!
“有有有!”王大娘赶紧道,“我家还有不少,正愁吃不完呢,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去!”说着便风风火火地往家走。
李大娘也忙道:“我家也有!去年剩的还有些,今年新打的也下来了,我给你拿!”
根本不用许安宁挨家挨户去敲门问,不一会儿,听说许安宁收豆子,而且是用现钱收,不少村民都主动围了过来,或是跑回家去搬豆袋。
许安宁这边正收着豆子,村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这快马从村口过来,让老榕树下面聊天的男人感到有些奇怪。
马跑的飞快,村里的路随着马背上人的身影被荡起一片尘土。
那几个人穿的是衙门差役的官服,脸上的神情带着严肃和官威。
村民们看着快马径首去了里正家的院门,心里猜测到底什么情况,也不敢多待,纷纷往家里赶去。
许安宁这边收了大概三百斤豆子,也看到了这些身影,她问阿暖,阿暖眼里闪过一抹不确定的神色,俩人也不多转,先回了家。
很快,又响起了一阵铜锣声,这声音大家都很熟悉,一般是村里有大事发生,让每家出一个人去商议事情的声音。
这锣鼓平日里很少敲响,敲响的时候就代表有大事。
“铛——铛——”
“铛——铛——铛————”
锣鼓声敲的着急而且沉闷,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
村民们不知所以,都放下手中的活计,面带疑惑地张望着,然后每家出一个人,带着不安往村子中心那边走去。
许安宁自然也去了。
村子里的各家族长也都去了。
空地上,里正许正义脸色凝重的在几位衙役旁边站着,他手里拿着一张盖着红印的纸。
随后清了清嗓子,声音干涩,又努力的想让大家听清:“乡亲们,安静!这几位是县里来的差爷,有要紧事宣布。”
一个在前面的衙役往前一步,目光扫过聚集的村民,声音洪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奉县尊老爷钧旨!今岁北疆军务吃紧,国库支用浩大,特加征一次冬饷,以资国用!”
“每家每户,按秋税册上的人丁田亩,限十日内,将税款缴至里正处,统一上解!不得有误!”
这话一出,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交冬饷?”
“秋税不是前几天刚交完没多久吗?怎么又来了?”
“这……这往年没有这个规矩啊!”
“北疆又不太平了?这加征……得多少啊?”
“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刚喘口气……”
代表每家每户的村民脸上疑惑,不解,更多的是焦虑和恐慌。
前段时间秋天的收成刚进了粮袋,大部分用来交了税,剩下的粮食刚好够糊口到明年开春。
这突如其来的收冬饷,和雪上加霜没什么两样。
现前那农闲带来的安稳和轻松被这情况弄得有些压抑。
里正许正义看着面前的人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抬手压了压:
“都静一静!听差爷把话说完!这是上头的命令,咱们……咱们只能照办。”
那衙役在人群安静下来之后,又开口补充了具体的征税标准和期限,语气里没有给人商量的余地。
把事宣布完,他们就跨上马,留下一片尘土。
那些人走之后,每个人心里都惶惶不安,赶紧围到里正身边,七嘴八舌的开始问。
许安宁找了个能听的清的地方,站了一会,听着这些话,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之前阿暖提到过,去年北疆刚平定,但是因为战乱,钱粮损耗很大,导致国库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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