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端来一盆清水，沁雪将手浸入水中，腕上那道红痕被水一激，微微发痒。她没吭声，只用帕子轻轻擦了擦，指尖在药水瓶口顿了顿。
“按昨日说的，三倍浓度。”她低声吩咐，“涂在夹层第三页。”
青禾点头退下。沁雪起身走到妆台前，从暗格里取出一份薄册，封皮无字，纸色微黄。她翻开第一页，目光落在一行签名上——笔画僵硬，墨色浓淡不均，像是同一个人刻意模仿不同笔迹写成的。
这和霍府私库账本上的手法一样。
她合上册子，正要收起，外头传来脚步声。苍术站在殿门口，左肩衣料裂开一道口子，血迹己经干了。
“火盆准备好了。”他说，“宴席半个时辰后开始，霍子盛带了两名亲卫进宫，被拦在仪门。”
沁雪点头：“贺琏那边？”
“龙袍己换，裴大人也在偏殿候着。”苍术顿了顿，“刺客押在西廊，招了，是霍子盛的人，目标不是人，是名册。”
沁雪手指一紧，将册子塞进袖中。
***
大殿灯火通明，群臣列席。贺琏坐于主位，玄色龙袍衬得脸色更显苍白，左手无名指上的旧伤隐隐作痛。他抬眼看向殿角，沁雪缓步走入，月白襦裙配孔雀蓝披帛，发间翡翠双螭璧在光下泛着温润光泽。
她行礼落座，未抬头，只将袖中册子轻轻放在膝上。
酒过三巡，边关老将王崇举杯敬帝：“陛下，北境将士冬衣未齐，粮饷又迟两月，士气低迷，臣请彻查兵部拨款去向！”
殿内一时寂静。
贺琏放下酒杯，声音不高：“兵额虚报，非一日之患。朕近日得了一份名册，列有三百二十七名‘幽灵兵卒’，皆隶霍家封地，月领双饷，十年未减。”
众人哗然。
霍贵妃坐在侧席，九鸾金步摇轻颤，指甲掐进掌心。她身旁的霍子盛右手搭在刀柄上，视线模糊，眼前人影重叠，只能靠轮廓辨认方位。
沁雪这时站起身，手中册子缓缓展开。
“诸位请看，这些名字，笔迹出自同一人之手。”她指向其中一页，“用墨含铁粉，与霍府私库账册一致。而这些人从未赴任，也无验身记录。”
她抬眼扫过众人：“他们吃的是军饷，穿的是铠甲，可战场上，连影子都没有。”
王崇猛地拍案：“岂有此理！”
沁雪继续道：“更甚者，这些银两并未用于军需。”她转向贺琏，“陛下曾言，漕运银两实则修了三百里官道。可这些空饷银，去哪儿了？”
贺琏冷笑：“若只是贪墨，尚可治罪；若拿去买铁矿、炼生铁，铸兵器……便是谋逆。作者“小雪绒”推荐阅读《胖胖贵妃也倾城，陛下独宠我一人》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殿内空气骤然凝滞。
沁雪不再多言，走到殿中鎏金火盆前，将名册一角投入火焰。
火光腾起，纸页卷曲焦黑，灰烬边缘忽然浮现出清晰纹路——长戟横刃、弩机扳槽、甲片铆钉，一一显现，如同烙印在灰上。
“此纸经药水浸染，遇火显形。”沁雪声音清冷，“三百人的口粮钱，换来的不是米面，是能屠城的刀。”
满殿死寂。
霍贵妃突然尖叫：“妖术！这是妖术！她勾结方士，以幻象惑众！”
几名老臣立刻附和：“此等异象，绝非人力所能为！请彻查蒋氏是否私习禁术！”
沁雪不动，只看着贺琏。
就在此时，裴隐约拄杖起身，手中捧着一方歙砚。
“老夫以二十年清誉担保——”他声音不大，却压住了全场喧哗，“此非妖术，乃古法‘隐文火显’，载于《天工开物》残卷。三年前，沁雪借阅内府秘本，习得此技。”
他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当日她抄录全文，还批注了药水配方比例。我亲眼所见。”
几位老臣语塞。
苍术这时带人押上两名小吏，衣衫凌乱，脸上带伤。
“他们是霍府账房。”苍术沉声道，“供出每季运送废纸浆至西山窑厂，名为造纸，实为销毁假账。窑底埋有铁渣，与军械作坊残留物一致。”
贺琏缓缓站起，袖中手指收紧。
“即刻查封霍氏三处私窑。”他声音平静，却如寒冰落地，“掘地三尺，看里面烧的究竟是瓦罐，还是兵器。”
霍子盛猛然起身，刀柄己被握住，可眼前一片昏黑，分不清方向。他听见自己喘息粗重，却无法迈出一步。
沁雪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中尚未燃尽的半页名册。灰烬边缘的图样还在蔓延，一条弧线勾出弓臂轮廓，另一端延伸成箭镞尖角。
她没合上。
贺琏走下御阶，经过她身边时停了一瞬。
“去偏殿。”他说，“还有事要议。”
沁雪点头，将残册折好收入袖中。
霍贵妃被宫人扶着退席，金步摇歪斜，半边胭脂脱落，露出底下蜡黄肤色。她回头望了一眼，正对上沁雪的视线。
沁雪没有避开。
裴隐约收起砚台，袖中姜片换了新的。苍术解下刀鞘，发现左边丁香耳饰松了，顺手拧紧。
殿外风起，吹动檐下灯笼，火光晃了一下。
沁雪跟着贺琏穿过回廊，脚步未停。
袖中的纸角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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