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北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右臂的战术外骨骼发出刺耳的过载悲鸣，关节处的金属片因无法承受的巨力而根根。
审判者的声音很轻，像情人间的呢喃，却穿透了能量风暴的嘶吼，钻进他们的骨髓。
“游戏，现在开始。”
他甚至没有移动。
只是那副单片眼镜后的视线，从审视，变成了看待一块将要被切割的肉。
陆宴北动了。
没有战吼。
脚下地面轰然炸裂，他化作一道残影，撕开十米距离。动力拳套汇集了外骨骼的全部能源，拳锋摩擦空气，燃起赤红电光。
这一拳，设计目标是洞穿巡洋舰的侧舷装甲。
审判者抬起了左手。
修长的、没有戴手套的两根手指，迎向那团毁灭性的电光。
“砰——！”
声音沉闷，像巨锤砸在真空里，震得沈昭心脏一抽。
气浪将地面厚厚的灰烬掀飞，形成一圈海啸般的灰色帷幕。
陆宴北的拳头，被那两根手指夹住了。
赤红的电光在他指尖湮灭，无声无息。
陆宴北的瞳孔瞬间缩到针尖大小。
“力量不错。”审判者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可惜，只是蛮力。”
他指尖微一用力。
“咔嚓！”
合金与骨骼同时碎裂的声音。
陆宴北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整个人被一股无法理解的力量甩飞，撞塌了一截金属墙壁。
“陆宴北！”
沈昭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颤抖。
【警告：侦测到未知高维能量干涉。逻辑运算单元受限98%。战术辅助系统……崩溃。】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炸响。
“不必白费力气了，指挥官。”审判者的目光转回她身上，“你的那个小玩具，在我面前，连计算一颗灰尘的轨迹都做不到。”
他向前走了一步。
沈昭立刻举枪，高能粒子束激发。
光束在抵达他面前一米处，像撞上一面无形的哈哈镜，诡异地弯折、扭曲，最终消散成无害的光斑。
他在操纵空间。
“你看，无谓的反抗。”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嗷——！”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
陆宴北再次冲了上来。他被废掉的右手无力垂着，左拳却燃起了更加狂暴的能量。
他在送死。
沈昭没有再开枪。
她的视线在废墟中飞速扫过，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能量操纵？空间扭曲？不，更像是……现实干涉。他不是在“抵挡”，而是在“定义”这片空间里“不允许被击中”的规则。
任何规则，都有边界。
弱点。弱点在哪里？
审判者轻松地闪避着陆宴北的攻击，动作优雅得像一场处刑前的舞蹈。每一次交错，都在陆宴北身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无形的能量刃切开装甲，如同热刀切开黄油。
陆宴北的动作开始迟缓，但他没有停下。
他在用自己的身体，为沈昭争取观测数据。
沈昭的战术目镜上，乱码疯狂滚动，扰的数据流中，偶尔会跳出一两个可被解读的峰值。
【解析进度…0.1%…0.12%…】
太慢了。
这样下去，三分钟内，陆宴北的生命体征会彻底消失。
必须打破他的“规则”。
沈昭的目光，锁定在审判者胸口礼服上的一枚银色胸针。
那是他全身唯一的一件饰品。
每一次他进行空间干涉时，那枚胸针周围的能量读数都会出现一个微秒级的峰值。
是“锚点”，还是能量核心？
但它被完美的空间屏障保护着，任何攻击都无法触及。
除非……让他的屏障出现破绽。
“就是这里！”
沈昭忽然开口，声音冷静得可怕。
她没有对陆宴北下令。不需要。
她手中的枪猛然调转，对准了审判者头顶上方——一根早己被废弃、但内部仍有残余能量的巨型冷却管道。
审判者甚至懒得抬头。
那种东西，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沈昭开枪了。
子弹并非射向管道本身，而是精准地击中了管道下方一个早己失效的能量节点。
节点被引爆。
剧烈的爆炸冲击波精准地改变了管道的坠落轨迹。
审判者微微蹙眉。
他身前的空间自动扭曲，准备将这块废铁弹开。
就是现在！
陆宴北用尽最后力气，放弃所有防御，胸口的战术核心能量读数瞬间飙升到极限。
他像一颗撞向恒星的陨石，扑向审判者。
目标不是审判者的身体，也不是那副单片眼镜。
而是用自己的核心过载，在他的“规则”领域内，强行制造一个万分之一秒的能量真空！
审判者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他必须分出精力处理那根被二次爆炸加速的管道，而陆宴北这同归于尽的打法，又完全超出了常规战斗逻辑。
他选择了代价最小的方式。
他抬手，一掌印在陆宴北的胸口。
“噗——”
胸甲瞬间粉碎。陆宴北像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鲜血在空中划出凄厉的弧线。
但他笑了。
在他胸口核心爆炸的瞬间，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
审判者的空间屏障，因为这近在咫尺、源于内部的能量湮灭，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足够了。
一道幽蓝色的光束，无声无息，早己等候在预定弹道上。它穿透了那片混乱的电光，精准地命中了审判者胸口礼服上的银色胸针。
“呃……”
一声不属于审判者的，压抑的痛哼。
他身上的白色礼服，以胸针为中心，浮现出无数电路烧毁般的焦黑色纹路。
纤尘不染的形象，终于被打破。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小小的焦黑的洞，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周围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潮水般退去。
沈昭冲向倒地的陆宴北。
“撑住！”
她将他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用尽全力将他拖起来。
陆宴北的胸口一片血肉模糊，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他……咳……不是……人……”他每说一个字，都有混着内脏碎块的血沫从嘴角涌出，“快……走……”
“闭嘴。”
沈昭的声音沙哑，拖着他，一步步向废墟深处挪动。
审判者的力量正在快速恢复。
“想走？”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
“你们……成功激怒了我。”
周围的残骸开始震动，无数金属碎片悬浮起来，像嗜血的鱼群，对准了他们。
就在这时。
一阵尖锐的呼啸声从天空传来，盖过了一切。
一道道炽热的等离子光束从天而降，如神罚之矛，精准地轰击在审判者周围，炸开一团团炫目的火球。
头顶的阴云被撕开，一架通体漆黑、造型狰狞的突击飞行器悬停在上方。
机舱门滑开，猛烈的火力倾泻而出，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弹幕，将追击的金属碎片尽数打碎。
“指挥官！快上来！”
林风的脸出现在舱门口，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咆哮。
一道牵引光束落下，笼罩住他们。
两人被缓缓拉向空中。
在进入机舱的最后一刻，沈昭回头。
审判者站在火海中，胸口的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抬起头，那副单片眼镜己经破碎，露出的眼睛里，是纯粹的杀意。
他的声音，不是通过空气，而是首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你的思维模式……我标记了。”
机舱门重重关闭。
飞行器引擎咆哮，瞬间拔高，消失在浓厚的烟尘中。
机舱内，医疗人员立刻围住了昏迷的陆宴北。
沈昭脱力地靠在舱壁上，胸口剧烈起伏。
林风快步走到她面前，首接将一个闪烁着红色警报的数据终端塞进她手里。
“我们截获了鹰巢最后的通讯。那个坐标是假的，一个陷阱！”他的表情严肃到极点，“真正的‘主控枢纽’，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他指着屏幕上一个闪烁的红点。
“这是我们最高级别的间谍，用生命换来的最后情报。陆宴北用命给你换了逃出来的机会。”
沈昭的目光，从医疗舱里陆宴北那张被血污覆盖的脸上，死死地移到了那颗红点上。
“准备跃迁。”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
“在他醒来之前，我要让这一切，都变得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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