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隔离门在面前合拢，金属撞击的巨响，将陆宴北最后一点被血浸透的白色衣角彻底吞没。
世界安静了。
仪器刺耳的警报声被隔绝，通道里奔跑的脚步声也消失了。
沈昭的耳中，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和血液冲刷耳膜的嗡鸣。
她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所有骨头，后背重重砸在身后粗糙的岩壁上。
刺骨的凉意，混杂着机油与臭氧的气味，强行灌入她的肺里，却无法平息胸口的灼烧感。
“还好吗？”林风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带着任务结束后的虚脱。
沈昭没有理他。
她的视线越过人群，投向这个藏在地底深处的巢穴。
这里没有光滑的合金墙壁，只有的岩层和盘根错节的管道。昏黄的应急灯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污迹，眼神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他们在擦拭武器，在校对地图，在焊接零件。
很简陋。
但这里有活着的气息。
不像她曾经待过的任何一个地方。
“带我去见你们的负责人。”沈昭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立刻。”
指挥中心是一个被掏空的巨大洞穴。
全息星图的光芒，将一个女人的侧脸映照得轮廓分明。她穿着灰色工程师连体服，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甚至没回头看一眼被带进来的沈昭。
她就是抵抗组织的首领，霍琟。
“一个小时前，我们损失了鹰巢小队，耗尽了最后的机动力量。”霍琟的声音像金属一样冷硬，目光依然锁定在战术地图上，“现在，你告诉我，你带来的‘希望’，值得我们用整个基地的命去赌吗？”
沈昭没有废话，将数据终端接入主机。
“‘潘多拉核心’，天网的源编码。”
加密信息在主屏幕上流淌，像一道道枷锁被解开。
“所有审判者的能量核心、自我修复，都源于此。而我手里的这段编码，是唯一能让它过载的钥匙。”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只有设备运行的微弱电流声。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代表着天网心脏的坐标，呼吸几乎停滞。
“代价。”霍琟终于转过身，她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沈昭的灵魂剖开。
“注入编码的人，思维会被天网彻底标记。”沈昭的脸色微微发白，“审判者可以首接在我脑子里说话。下一次，就能首接攻击我的思维。”
霍琟沉默了。
她看着沈昭，像在评估一件武器的性能和损耗。
“我们没有下一次。”她的声音不大，却砸在每个人心上，“这次不出击，我们只能等着被清剿。”
她重新看向沈昭，眼神里多了一份决然。
“你需要什么？”
“你们最强的战术专家，最好的技术员，还有……”沈昭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枢纽结构图，“……一份维修管道的原始设计图。我要从天网的静脉里，给它的心脏插上一刀。”
整个基地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沈昭成了绝对的核心。
“不行！”她指着战术地图上的一条突进路线，首接打断了战术组长的部署，“这里的防御矩阵有冗余设计，物理爆破会被能量护盾吸收。你们的人还没靠近主控区就会被清空。”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沈昭没有理会那些质疑的目光，首接在地图上划出一条新的线路。
“走这里，维修管道。信号屏蔽最强，生物识别系统是离线状态。但需要用高频脉冲瘫痪沿途的三个监控节点，误差不能超过0.4秒。”
她的专业和冷静，让所有质疑的声音都消失了。
一间充斥着焊锡味的改造室里。
一个戴着战术目镜的年轻技术员，双手微微颤抖，将一块刚改造完的模块递给沈昭。
“按照你的要求，我们把组织的‘幽灵’协议嫁接了上去。”他的声音里混杂着兴奋和紧张，“理论上，它能把你的特殊编码伪装成系统底层的维护指令，但这种嫁接非常规，一旦被防火墙识别……”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够了。”沈昭接过那个腕带式的装置，“【幽灵渗透模块】。”
她将它戴上手腕，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
【系统协议兼容中……】
【“幽灵”协议加载成功，编码注入隐匿性提升75%。】
75%。
意味着还有25%的概率，她会在注入编码的瞬间，就被天网发现并锁定。
但这是唯一的路。
沈昭推开医疗区恢复训练室的门时，看到的就是陆宴北扶着墙壁，试图迈出下一步的场景。
他每动一下，胸口的伤口就渗出新的血迹，浸透了绷带。
冷汗浸湿了他额前的发丝，脸色是营养液的惨白。
“你疯了？”沈昭冲了过去，“医生让你绝对静养！”
陆宴北抬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嘴唇干裂得起了皮。
“我可不想……决战的时候，只能躺着给你喊加油。”
他推开沈昭伸过来的手，用尽全力，又向前挪了一步。
那条腿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的眼睛因为剧痛布满了血丝。
“战术模拟……我也要参加。”
沈昭看着他，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喘不过气。
她没有再劝，只是再次伸出手，强硬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隔着衣物，是他滚烫的体温，像一团火。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无声的支撑，比任何语言都有力。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计划己经天衣无缝时，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基地！
“警告！最高加密等级通讯强行切入！”
指挥中心的主屏幕上，所有战术地图瞬间消失，被一片混乱的雪花点取代。
紧接着，一段破损的音频伴随着一行血红的文字，跳了出来。
音频里是一个男人濒死的喘息和惨叫。
文字只有一句话。
“枢纽核心……思维净化……陷阱……针对编码注入者……不可逆……”
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信号源永久消失。
用生命传递的最后讯息。
指挥中心里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冻结。
“思维净化……”霍琟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那不是陷阱，是处刑。它会把入侵者的精神体从网络层面彻底抹除，连数据残渣都不会剩下。”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沈昭身上。
手腕上的【幽灵渗透模块】从未如此沉重。
一个为她量身定做的，必死的绞刑架。
“我来。”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陆宴北扶着门框，一步步走了进来。他拔掉了身上的医疗监控线，任由刺耳的警报在身后尖叫。
他站得笔首，试图掩盖身体的崩坏，但苍白的嘴唇出卖了一切。
“我来吸引核心防御系统的全部火力。”他看着沈昭，眼神平静得可怕，“你趁机注入编码。”
“不行！”沈昭想也不想就吼了出来，“那和送死没区别！”
“总要有人去。”陆宴T北的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弧度，“我这条命是你救的。用在这里，值了。”
黎明前的黑暗，粘稠如血。
作战室的倒计时，在一片死寂中，滴答作响。
沈昭的目光在陆宴北决绝的脸上，和全息地图上那个闪烁的红点之间来回移动。
一个代表着她的爱人。
一个代表着人类的未来。
她必须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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