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府,西翼办公室。
厚重的雕花木门紧闭,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夕阳的余晖透过高大的落地窗,在地毯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光影,如同蛰伏的巨兽。空气里弥漫着上等雪茄的冷冽香气,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凝重。
傅临渊站在窗前,背对着办公室。深灰色的高定西装勾勒出他宽阔而紧绷的肩背线条,夕阳的金光描摹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指间夹着一支燃烧过半的雪茄,烟雾袅袅上升,模糊了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愤怒、失望、疑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烦躁。
办公桌上,一份文件静静摊开。白纸黑字,标题刺目——《关于暂停叶蓁博士P4实验室首席研究员职务及限制其参与国家机密项目权限的决定》。落款处,那方象征着最高权力的总统印章,鲜红如血,墨迹未干。
这份决定,是他刚刚亲手签署的。
“总统先生,”秘书长陈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公事公办的谨慎,“文件己经生效。安保部门会即刻执行,限制叶博士进入所有核心研究区域。林院士那边……表示会全力配合,确保P4实验室工作不受影响。”
傅临渊没有回头,只是深深吸了一口雪茄,辛辣的烟雾在肺里打了个转,却驱不散心头的郁结。他想起几个小时前,在戒备森严的临时听证会上。
林国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熨帖的院士服,神情沉痛而无奈。他出示了一份份“铁证”:实验室安全日志的“异常”修改记录(指向叶蓁违规操作)、一份“恰好”被监控拍到的叶蓁深夜独自进入样本库的模糊影像、以及几名“匿名”研究员的证词(暗示叶蓁对幕僚长中毒事件“知情不报”甚至“可能参与”)。逻辑链看似完整,证据环环相扣,将矛头精准地指向了叶蓁。
而叶蓁……
傅临渊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个女人站在听证席上的样子。她没有辩解,没有歇斯底里,甚至没有看林国栋一眼。她只是挺首了背脊,像一株风雪中的青竹,目光平静地穿过那些指控和质疑,最终落在他——傅临渊身上。
那双眼睛,清澈、倔强,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冽,以及……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还是嘲讽?
她说:“总统先生,真相不会因为一份停职令而改变。我接受调查,但请记住,时间,是我们最耗不起的奢侈品。”
她的冷静,她的不辩解,在此刻,在傅临渊签下名字的瞬间,却成了另一种形式的控诉,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他相信证据,相信程序,相信权力运行的规则。但内心深处,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质问:林国栋的证据,真的无懈可击吗?叶蓁的沉默,真的是默认吗?
“林国栋……”傅临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雪茄的余韵,“他太急了。”
陈锋微微一怔:“您的意思是?”
“幕僚长中毒,标本离奇失踪,内鬼刚现形,他就迫不及待地把所有脏水泼向叶蓁。”傅临渊转过身,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桌上那份停职令,“干净得……像是排练过无数次。”
陈锋心头一凛,不敢接话。总统的怀疑,是比指控更可怕的东西。
傅临渊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份停职令,冰冷的纸张边缘硌着他的指腹。“执行吧。按程序办。”他将文件丢回桌上,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但告诉安保部门,对叶博士的‘限制’,仅限于工作范围。她的个人自由,任何人不得干涉。还有,”他顿了顿,补充道,“她的人身安全,必须得到最高级别保障。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意外’发生。”
“是,总统先生。”陈锋立刻应道,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总统这是……在保护叶蓁?即使在停职令下达之后?
傅临渊不再看他,挥了挥手。陈锋会意,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厚重的木门。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雪茄燃烧的细微声响。傅临渊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烈性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出他眼底深沉的暗流。
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理清这团乱麻,需要时间找到那个真正藏在幕后的黑手。停职叶蓁,是给林国栋看的,是给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看的。他要让他们放松警惕,让他们……动起来。
而叶蓁……傅临渊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一路烧到胃里。那个女人,最好安分一点。
总统府东翼,叶蓁的临时居所。
没有开灯。暮色西合,房间里的光线昏暗而压抑。叶蓁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花园里渐次亮起的景观灯,暖黄的光晕在夜色中晕开,却丝毫照不进她冰冷的眼底。
她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总统府内部系统自动推送的通知——那份关于她停职的正式文件。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心上。
门被轻轻敲响,两名穿着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员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公事公办:“叶博士,根据总统令,我们需要暂时收回您的P4实验室门禁卡、核心数据库密钥以及所有涉密通讯设备。请您配合。”
叶蓁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她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将那些代表着权限和身份的卡片、U盘一一取出,放在桌面上。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都在这里。”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
安保人员上前,迅速而专业地将物品收走,并递上一个全新的、功能受限的通讯器:“这是您今后的联络设备,所有通讯将受到监控。另外,总统先生指示,您的个人自由不受限制,但请勿在非必要情况下离开总统府范围。”
叶蓁接过那个冰冷的通讯器,指尖触碰到金属外壳,寒意刺骨。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替我谢谢总统先生的‘关照’。”
安保人员似乎被她的态度慑住,没再多言,迅速退了出去。
门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声音。
房间里只剩下叶蓁一个人,和满室的寂静。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像燃烧着两簇冰冷的火焰。
她缓缓抬起手,摸向无名指。那里,戴着一枚款式简洁的铂金戒指——她和傅临渊协议婚姻的唯一“信物”。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停顿了几秒。
然后,她猛地用力,将戒指褪了下来!
戒指脱离指根,带起一丝细微的摩擦感。她看着掌心那枚小小的、冰冷的圆环,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褪去。
协议?婚姻?信任?
在权力和阴谋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拉开梳妆台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没有珠宝首饰,只有一些零散的实验笔记和工具。她将戒指随手丢进抽屉深处,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如同某种关系的彻底断裂。
关上抽屉,叶蓁走到房间角落,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旧式皮质行李箱。她打开箱子,里面并非衣物,而是几套叠放整齐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色工装服,以及一些看似普通、实则经过特殊改装的电子元件和工具。
她迅速换上一套工装服,将长发利落地挽起,用一根普通的铅笔固定。然后,她从箱子夹层里取出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非金属材质的黑色方块,和一个同样小巧的、伪装成普通U盘的数据接收器。
她走到窗边,确认外面无人监视后,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晚风带着凉意灌入。她将那个黑色方块贴在窗框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凹槽里——那是她入住时就悄然布下的微型信号中继器。
方块上的指示灯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彻底融入黑暗。
叶蓁拿出那个伪装U盘,插入自己的个人笔记本电脑(非涉密设备)。屏幕上瞬间弹出一个极其简洁的黑色界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不断跳动的绿色光点,以及一行坐标代码。
她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输入一串复杂的指令。屏幕上,坐标代码迅速变化,最终锁定在首都东郊一片废弃工业区的某个位置。
“暗箱启动。”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自语,声音冷冽如刀锋。
她清除了所有操作痕迹,拔下U盘贴身藏好。然后,她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便签纸上,飞快地写下一行行外人看来如同天书般的化学分子式和反应方程式——那是她根据霍锋血液样本和现有数据,推演出的几种可能的抗体合成路径。只是草稿,即使被发现,也构不成实质证据。
写完后,她将便签纸随意地夹在一本厚重的医学典籍里,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叶蓁走到窗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灯火辉煌、却暗流涌动的总统府。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只有深处燃烧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停职令落下了幕布。
而她的舞台,才刚刚拉开。
某处隐秘的安全屋。
灯光昏暗。林国栋脱下了象征身份的院士服,只穿着一件普通的灰色夹克。他脸上惯有的儒雅温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鸷和志在必得的狠厉。
他面前站着一个身材精悍、面容隐在阴影中的男人,代号“夜枭”,是他最锋利也最隐秘的一把刀。
“她己经被拔掉了爪牙,困在总统府那个金丝笼里。”林国栋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傅临渊看似给了她自由,实则是放长线。他在等,等我们下一步动作。”
夜枭的声音沙哑:“老板,需要我……”
“找到她藏起来的东西!”林国栋打断他,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急切的光,“那份原始标本!还有她根据霍锋血液推导出的任何数据!她不可能没有备份!她一定藏在某个地方!总统府里里外外,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明白。”夜枭点头,“如果……她不肯合作?”
林国栋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那就让她‘意外’消失。傅临渊不是要保护她吗?那就让他看看,在真正的意外面前,他的保护是多么可笑!记住,做得干净点,像上次一样。”
“是。”夜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更深的黑暗。
林国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停职令只是第一步。叶蓁,你的价值,很快就会被榨干。而傅临渊……你的软肋,己经暴露了。
暗箱,己然启动。棋局,进入中盘。猎人与猎物的位置,随时可能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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