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新公馆里一片静谧，只偶尔听得见窗外风吹过新栽的花木发出的沙沙声。
林清辞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身下垫着姜墨舟特意让人从江南寻来的软枕，却依旧觉得空落落的。
这公馆虽好，处处精致，比姜家大院少了那些令人窒息的规矩和眼神，但也冷清得多。
母亲白日里会来陪她说说话，张罗些吃的，但入了夜，终究只剩她一人。
林清辞叹了口气，有些唾弃自己。“林清辞啊林清辞，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宿舍硬板床不也睡得很好？现在离了男人还睡不着了？”
她心里疯狂吐槽，可身体却很诚实地往床的另一侧蹭了蹭，抱住了那只属于姜墨舟的枕头。
枕头上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冷冽气息，混合着极淡的雪松味。她把脸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姜墨舟那张俊美却总是过分冷硬的脸庞。
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扣押了木浅，他那弟弟姜铭瑄就跟疯了似的，军中家里西处堵他求情；老宅那边，卧病的姜父、心思各异的大夫人和二姨娘，没一个省油的灯；再加上他刚刚接手的军务，整顿布防，清除异己……他像一台上紧了发条的机器，连轴转着。
偶尔他也会过来，总是深夜，带着一身疲惫和外面的凉气。
有时她睡了，他便只在床边站一会儿，替她掖掖被角，动作轻得她几乎察觉不到，只有空气中多出的那一丝冷冽告诉她他曾来过。
有时她醒着，他便多坐片刻，大手覆在她高耸的肚子上，感受里面孩子的动静，问几句身体可好，叮嘱她安心将养。
但那目光总是沉沉的，带着未散的公务和杀伐之气，坐不了一炷香，便又匆匆离去。
就在这时，房门被极轻地推开了。
姜墨舟带着一身夜露的微凉站在门口，本想如往常般悄悄看她一眼便走。
屋内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床头小灯，他却一眼看见那个纤弱的身影并未安睡，而是抱着他的枕头，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孤寂和落寞。
他的脚步瞬间顿住，心倏然就揪了起来，尖锐的愧疚和心疼瞬间涌上。
他这些日子只顾着清扫障碍、稳固局面，算计着她还有大半月才生产，却独独忘了，她正值孕期最需要陪伴和安全感的时候，将她独自放在这空荡华丽的公馆里，对她而言是何等的煎熬。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静静立了片刻。
林清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察觉。
首到她感觉身后的床垫微微下陷，熟悉的气息混合着夜风的微凉笼罩下来，她才猛地一惊，下意识地回头。
昏暗的光线下，姜墨舟深邃的眉眼近在咫尺，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底翻涌着她看不清却莫名心安的复杂情绪。
“墨舟？”林清辞又惊又喜，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你……你怎么来了？这么晚……”
她话音刚落，就见男人伸出手，指腹带着夜风的微凉，却极其温柔地拭过她的眼角。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竟不知不觉掉了眼泪。
姜墨舟的心被她这无声的泪和强撑的惊喜刺得生疼。
他俯身，将她连人带被拥入怀中，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歉意：“想你了，就来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清辞强压了许久的情绪闸门。
多日来的委屈、寂寞、不安瞬间决堤，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开始还只是无声地流淌，很快便变成了低低的、压抑的啜泣。
他不再多言，动手解开军装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脱下带着凉意的外衣随手搭在沙发背上，然后便掀开被子上了床。
身侧的床垫骤然下陷，熟悉的气息霸道地侵袭而来。林清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长臂一伸，连人带枕头一起揽进了一个温热坚实的怀抱里。
“你……”她惊讶地抬头，恰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丝绸睡衣传来，驱散了夜间的微凉和心底的空寂。
林清辞僵硬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鼻间全是他令人安心的气息。
强撑了许久的坚强和那些自我吐槽的武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情绪来得猝不及防，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滚了下来，滴在他胸前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姜墨舟立刻察觉到了胸口的湿意，身体微微一僵，顿时慌了神。他连忙捧起她的脸，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她的眼睫和鼻尖，指腹有些笨拙地去擦她的眼泪，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无措和紧张，“怎么哭了？别哭……清辞，别哭……是我不好，这些日子没顾上你，让你受委屈了……”
他越是哄，林清辞就越觉得委屈，眼泪掉得更凶，索性把脸埋在他胸口，小声地抽噎起来，一边哭一边还含糊地嘟囔，“……没有……谁委屈了……我就是……就是激素失调……”
姜墨舟听得心都要碎了。
他紧紧抱着她，一遍遍亲吻她的发顶、额头，声音低哑却郑重地保证：“军中事务己大致理顺，老宅那边也暂时无碍。后续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你放心。从今日起，我每晚都回来陪你，绝不再让你一个人，嗯？”
林清辞从他怀里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哽咽着问：“……真的？”
“真的。”他目光沉沉，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我说到做到。”
看着他认真的神色，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和力量，林清辞心里那点不安和酸涩终于慢慢被抚平。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脸重新埋回去，轻轻点了点头。
姜墨舟这才松了口气，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拉高丝被盖住两人相拥的身影。
“睡吧，我在这儿。”
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林清辞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嗅着那令人安心的冷冽气息，一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孕晚期的疲惫和困意袭来，她抓着他衬衫的前襟，很快便沉沉睡去。
听着怀中人逐渐均匀绵长的呼吸，姜墨舟眼底的柔色渐褪，转而覆上一层冰冷的锐光。
他必须更快地解决掉所有麻烦，才能让她和孩子真正高枕无忧。他低头，在熟睡的林清辞额上印下一个轻柔却坚定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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