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新公馆里流水般滑过,被呵护得无微不至。
林清辞抚摸着滚圆的肚子,心里那点关于“任务结束后离开”的念头,越来越淡,淡得几乎抓不住。
她有时会望着窗外发呆,“完蛋,这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还有这男人的美色攻势,也太腐蚀革命意志了……”
她暗自嘀咕,随即又被肚子里小家伙一脚踢得回了神。
然而,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在一个平静的午后,阵痛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起初只是轻微的、间隔很长的紧束感,林清辞还能强自镇定地指挥丫鬟去通知她母亲和准备热水。
但随着疼痛越来越密集,强度飙升,她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姜墨舟几乎是像一阵风似的冲进公馆的。
他显然是在军中得了消息,军装外套都没来得及扣,眉宇间凝着一层罕见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慌乱”的厉色。
他几步跨到床边,单膝跪地,一把抓住林清辞冰凉的手:“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林清辞疼得说不出话,只能咬着唇点头,眼角生理性的泪水渗了出来。
“司令,产房血腥,您还是……”旁边的老稳婆壮着胆子上前劝道。
“闭嘴!”姜墨舟头也没回,冷声打断,所有注意力都在床上疼得蜷缩起来的小女人身上。
他握紧她的手,指腹用力着她手背,试图传递一点力量,又俯身去吻她汗湿的额头,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稳婆和请来的西医面面相觑,都不敢再劝。
阵痛暂歇的间隙,稳婆上前检查,皱着眉道:“司令,夫人这才开了三指,且有的等呢……”
她话还没说完,姜墨舟己经动作了。
他极其小心地将林清辞半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用袖子轻轻擦她额上的汗。
稳婆一惊:“司令,您这是……”
“不是才三指?”姜墨舟语气冷静得近乎理所当然,手臂稳稳地托着林清辞的腰背和腿弯,“我带她起来走走,生产时能顺当些。”
他说着,己经将人彻底打横抱起,动作却轻柔得像捧着稀世珍宝。
他小心地将她放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让她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脖颈,整个人的力量几乎都依靠在他身上。
“别怕,靠着我。”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跟着我慢慢走。”
林清辞只觉得胎儿向下坠的推挤感一阵强过一阵,大部分的力气都用来对抗疼痛和被他支撑着,自己几乎没费什么劲。
她晕乎乎地靠在他坚实温暖的怀里,鼻尖全是他的气息,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架势……熟练得不像第一次啊……
疼痛让她脑子发懵,心里想的竟脱口而出:“你……你怎么这么熟练……”
姜墨舟低沉的笑声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和显而易见的宠溺。
他侧头,薄唇擦过她滚烫的耳廓,嗓音压得极低,只有她能听见:“胡思乱想什么?我翻过几本西洋医书罢了。”
他半抱半扶着她,极有耐心地引导她在宽敞的卧室里慢慢踱步,一步一步,稳稳当当。
每当阵痛袭来,林清辞忍不住绷紧身体闷哼出声时,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手臂收紧,让她能更着力地靠着自己,同时低声在她耳边安抚:“疼就抓着我……我在……快了……”
他的存在像一座沉稳的山,无声地分担着她的重量和痛苦。
林清辞在一片兵荒马乱的疼痛中,迷迷糊糊地想,能留下来久一点就好了。
时间在剧烈的疼痛中变得模糊不清。
林清辞只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每一波宫缩都像要把她整个人从中间撕裂开来。
忽然,一首稳稳抱着她的姜墨舟动了。他甚至没问稳婆,只抬眼扫了下墙上的西洋挂钟,便沉声道:“时辰差不多了。”
说罢,他极其小心地将几乎虚脱的林清辞重新放平在床上,动作却并非让她完全躺下。
他侧身坐上床沿,将她上半身揽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条手臂从她颈后绕过,稳稳垫在她头下充当枕头,另一只手则始终温柔却坚定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和汗湿的鬓发,不时落下轻吻。
“好了,清辞,听我说,”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响在她耳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宫口应该开得差不多了,可以开始用力了。疼的时候就抓紧我,嗯?”
他甚至没等稳婆确认,便头也不抬地沉声吩咐:“去检查宫口。丫鬟去把灶上温着的催产汤端来。岳母,麻烦您去取些苦参片来备着,万一她疼得狠了,给她含着提神!。”
这一连串指令下得又快又稳,没有丝毫迟疑。
稳婆连忙上前检查,惊讶道:“哎哟!司令您可真神了!能用力了!”
“少说废话,专心接生!”姜墨舟冷声打断,目光却始终锁在林清辞苍白汗湿的小脸上,“她和孩子若有半点差池,我唯你是问!”
稳婆吓得一哆嗦,赶紧噤声,熟练地指导林清辞分开腿,熟练地按压着产穴辅助分娩。
另一位西医也上前,双手在她高耸的肚子上有节奏地向下推按,眉头紧锁:“夫人气虚,宫缩力度不够,孩子下得慢,得再用些催产的药力……”
这时,丫鬟正好端着浓黑的药汁进来。
姜墨舟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接过药碗,自己先尝了一口试了试温度,随即俯身,含住一大口,然后精准地覆上林清辞因疼痛而微张的唇,将温热的药汁一点点渡了过去。
苦涩的药味在口中蔓延开,林清辞被呛得轻咳,混沌的脑子却因这熟悉无比的喂药方式而闪过一丝极其怪异的感觉。
剧烈的疼痛和催产药带来的更强宫缩让她无暇深思,只觉得身体像要被撕裂开。
“嗯啊——!”她痛呼出声,指甲无意识地掐进姜墨舟的手臂。
姜墨舟眉头都没皱一下,将她搂得更紧,喂完药,唇瓣在她汗湿的额角蹭了蹭,低哑道:“别怕,我在。”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宫缩袭来,林清辞在一片混乱的痛楚中,抓住一丝清明,气若游丝地在他耳边哽咽道:“你……你是不是……会预知未来……?”
不然,他怎么什么都懂?怎么每一步都像演练过无数遍?
姜墨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他低头,将她搂得更紧,手指插入她汗湿的墨色长发,轻轻揉按着她的头皮,语气依旧镇定,甚至带上一丝刻意放缓的调笑,试图分散她的注意:“疼糊涂了?小脑袋瓜里尽想些有的没的。”
话音刚落,又一阵更猛烈的宫缩骤然袭来,如同巨浪将她彻底淹没。
“呃啊——!”林清辞痛得仰起脖颈,手指死死攥紧了他胸前的衣料,指甲几乎要嵌进去。
“专心!跟着疼用力!”姜墨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强大的却令人心安的命令感。
他将垫在她颈后的手往下滑了滑,稳稳托住她的后腰,给予她支撑的力量,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反复。
林母取了苦参片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那素来冷硬威严、杀伐果断的“女婿”,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将女儿半抱在怀里,像是捧着易碎的琉璃,所有的注意力都凝在女儿痛苦的小脸上,每一个指令,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位,甚至比经验丰富的稳婆更先一步察觉到女儿的需求。
林母心口一酸,忍不住别开眼去。
这世道,这大宅院里,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谁不是自己咬牙硬撑?
几时见过这般位高权重的男人,肯放下身段,事事亲力亲为,将生产的女人呵护到这般地步的?
这份心意,这份细致,滴水不漏,看得人既欣慰,又忍不住为自家女儿日后……心生隐忧。这般情意,若是日后……可怎么割舍得下?
产房内,血腥气混合着药味,林清辞的痛呼声和稳婆的引导声交织在一起。
姜墨舟如同最坚实的磐石,将她牢牢护在怀中,承受着她所有的痛苦和依赖,眸光深沉如海,里面翻涌着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以及一种失而复得后、近乎偏执的守护。
灰不溜秋2号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7K3Z/)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