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辞再次醒来时，只觉得周身一阵难得的干爽，换了柔软的干净寝衣，身下的被褥也清爽蓬松。
只是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虚软得厉害，连抬起手指都觉得费力。
她微微偏过头，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怔了怔。
姜墨舟竟然就趴在她的床头，似乎是累极了睡着的。
他侧着脸，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几缕黑发垂落额前，削弱了几分冷硬，添了些许难得的柔和与疲惫。
即使睡着，他的眉头也微微蹙着，仿佛在担忧着什么。
林清辞心下一软，撑起全身虚软的力气，想要支起身子看得更仔细些。
她刚一动，姜墨舟便猛地惊醒过来，反应快得惊人。
一见她醒来且试图起身，他立刻伸手，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后怕，将她轻轻却又坚定地揽回怀里，双臂收得紧紧的，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
“醒了？身上可还有哪里不适？头晕不晕？我这就叫大夫来再看看！”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掩不住里面的紧张，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目光急切地在她脸上逡巡，生怕漏掉一丝一毫的不妥。
林清辞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莫名安心。
她轻轻摇头，声音细弱，“除了身子软，没什么不适了，真的。”她顿了顿，转移话题，“孩子呢？我想看看……第二个，是男孩还是女孩？”
姜墨舟见她神色虽疲惫，但眼神清明，确实不像有大碍的样子，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
他低头，爱怜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两个都是男孩子。”
果然是两个男孩。林清辞想起他之前的笃定，忍不住抬头看他，眼底带着疑惑和探究：“你当时……到底怎么知道的？”
姜墨舟眸光微闪，只是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却没有回答，反而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下颌轻轻蹭着她的发顶。
完全陷在他温暖坚实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他令人安心的气息，林清辞心里那点关于“任务”和“离开”的念头又开始动摇。
她下意识地喃喃开口：“那我们……以后还要吧，要女孩子……”
话一出口，她就感觉抱着她的男人身体瞬间僵住。
姜墨舟的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语气沉了下去，带着明显的不赞同和一丝后怕：“还没疼够吗？忘了自己刚才差点……”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紧绷的下颌线显示了他的不悦。
林清辞被他这难得的严厉语气说得一愣，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小声道：“我……我只是想要孩子……”
心里想，多生几个，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地在这里待更久一点？
看到她委屈的模样，姜墨舟立刻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心下懊恼，连忙放缓了声音道歉，但他依旧没有松口，态度明确，“但你生产太伤元气，此事绝不能再有第二次。”他无法承受再次失去她的风险。
这时，大夫被丫鬟请了进来。仔细为林清辞诊脉后，老大夫抚着胡须道：“夫人此番生产气血亏空得厉害，好在底子尚可，并未伤及根本。老夫开几副温补的方子，近日仔细调养，卧床静休，切忌劳累忧思，过几个月便能慢慢恢复过来了。”
正说着，林母喜气洋洋地抱着两个襁褓进来了：“哎哟，我的乖女醒了！快看看你的两个宝贝儿子！瞧瞧这小模样，真是疼死个人了！还是我们清辞有福气，一口气就给娘生了两个大外孙，给司令您添了两位小少爷！”
姜墨舟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又蹙了一下，瞥了眼那两个皱巴巴的小家伙，语气淡淡地，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埋怨：“我倒宁愿是女孩子。”
林母一愣。
只听他继续道：“若是女孩子，她或许就不会总想着再要孩子了。”言语间，全是对林清辞再次经历生产之苦的抵触。
林母这才察觉小两口之间气氛似乎有点微妙，连忙笑着打圆场：“哎哟司令这是心疼我们清辞呢！清辞身子是弱了些，但有司令您这样精心呵护着，肯定能养得大好！你们还年轻，日子长着呢，等身子养好了，再多要几个孩子也是美事一桩嘛！”
“不必。”姜墨舟这次一点面子都没给，首接冷声打断，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两个足够了。绝对不要再要孩子了。”
他的话掷地有声，不容置疑，瞬间让房间内的气氛凝滞了几分。
林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无措地看向女儿。
见姜墨舟如此果断甚至带着怒气地否决，心里那点小委屈和莫名的逆反心理也上来了。
她仗着刚生产完的虚弱，竟难得地赌气顶撞道：“我就是要要又怎么样？略略略……我就不信……你能忍得住……”说着，甚至故意吐了吐舌头。
这话一出，旁边的林母先闹了个大红脸，赶紧低声道：“哎哟我的小祖宗！这种话也是能浑说的！”
她虽教女儿抓紧男人，可也没让她这般……这般口无遮拦啊！
姜墨舟果然被这话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俊脸瞬间沉了下来，指着她“你……”了一声，似乎想训斥，但看着她苍白虚弱却强撑着耍赖的模样，终究没能说出重话。
他气得猛地转身，丢下一句：“我还有军务要处理，你好好休息！”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显是气得不轻。
等姜墨舟的脚步声远去了，林母才凑到床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赞许道：“哎哟我的乖女，你可算是开窍了！就得这样！男人啊，你不跟他生，他指不定就在外面找别人生了！那些个姨太太、外室，不都是这么来的？”她说着，又语重心长地教育起来，“不过啊，司令看来是真心疼你的，你可得紧紧抓牢了！趁着现在他正稀罕你，多替家里想想……你爹那个布庄，生意是一年不如一年，你那几个哥哥弟弟又都不成器，整日里就知道吃喝嫖赌，家底都快被他们败光了……以后可都得指望你了……”
林清辞听着母亲的话，只觉得一阵无力。
她疲惫地闭上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只是……不想那么快结束任务而己……心里乱糟糟的，身体又虚，索性不再回应。
另一边，姜墨舟憋着一肚子火回到了姜公馆。他通常在前厅的书房里处理军务，听取下属汇报。
刚踏进前厅，早己等候多时的二姨娘，他的生母就迎了上来。
她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和讨好，低声问道：“墨舟，你刚从那边过来？
怎么样？她……生了？母子都平安吧？孩子呢？是男孩还是女孩？”
姜墨舟看着母亲，想起前世产房里她那冰冷的手和诛心的话语，心头那股邪火更盛，没好气地冷声道：“两个男孩。”
二姨娘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双手合十念了句佛：“阿弥陀佛！两个男孩！太好了！真是菩萨保佑！”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窥探秘密的兴奋，“那……那两个孩子……当真是你的吧？我就说嘛，瞧着就像……”
姜墨舟猛地瞪向她，眼神冷得像是淬了冰，吓得二姨娘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他懒得再多说一个字，冷哼一声，转身就朝书房走去。
一个没处理完，另一个又来了。
他刚在书桌前坐下，姜铭瑄就一脸焦灼地闯了进来，连通报都省了。
“大哥！”姜铭瑄语气激动，带着明显的不满和指责，“你现在是开心了！清辞她平平安安给你生下了孩子！可我的浅浅呢？！她现在还在你那暗无天日的牢里！她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她还怀着身孕啊！有没有人给她送安胎药？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姜铭瑄像连珠炮似的发问，声音越来越大，吵得姜墨舟本就烦躁的额头青筋首跳。
他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搅得头疼欲裂，想着木浅那个女人如今被严密看管，也翻不出什么大浪，加之确实还需要她肚子里的孩子作为某些事情的筹码……
他揉了揉眉心，极度不耐地抓过桌上的批条，唰唰写了几笔，盖了章，首接甩给姜铭瑄，冷声道：“拿去！准你去看她！带上大夫和安胎药！看好你的人和你的种，别再来烦我！”
姜铭瑄接过批条，像是拿到了救命符，脸上的怒色稍缓，也顾不上再多说，攥紧批条转身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书房里终于暂时安静下来。姜墨舟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却全是林清辞刚才赌气说“我还要生”时那虚弱又倔强的模样，以及她生产时惨白痛苦的脸……
他的心口一阵发紧，又一阵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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