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然的手指还停在半空,离那只黑蛊虫不到一寸。它伏在枕上,触须微微颤动,像是察觉了他的注视,却没有飞走。他没再动,只是缓缓收手,将掌心的伤口贴在胸口,压住手腕的位置。那里还在跳,比刚才更急,像有东西顺着血脉往上爬。
屋外风声渐起,瓦片轻响。他闭了闭眼,喉咙干得发疼,方才那场对峙耗尽了力气,连呼吸都带着虚浮的震颤。可还没等他靠回墙角,左腕猛地一烫,仿佛烙铁按进皮肉,痛感首冲脑髓。
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地蜷缩起来,指甲抠进地板缝隙。冷汗瞬间浸透里衣,脊背绷成一道僵硬的弧。这不是普通的痛——是往骨头缝里钻的烧灼,是血管被寸寸撕裂的错觉。他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漫开,却不敢叫出声。
床脚那块石片还沾着暗卫的血,此刻离他不过半尺,但他抬不起手。蛊纹在他皮肤下游走,像活物在啃噬经络,每一次搏动都带起一阵抽搐。他想撑起身子,可西肢软得不像自己的,刚一用力,喉头猛然一甜。
一口血喷了出来,溅在床沿,黑丝缠着血沫,黏在木头上缓缓滑落。
他喘着气,视线模糊了一瞬,又强行睁大。不能昏,不能倒。昨夜刚有人闯进来,若再被人看见这副模样,只会招来更多嘲弄。他伸手抹去嘴角,指尖沾满湿热,低头看时,那血竟泛着极淡的青灰。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和血滴落地的轻响。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不快,却极稳。一步,两步,停在门前。
门开了。君宁站在门口,月光从她身后照进来,勾出墨色祭服的轮廓。她没说话,目光扫过地上那滩血,又落在他紧捂手腕的手指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反噬开始了。”她说,声音没有起伏。
时然没抬头。他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呕出血来,只能用沉默回应。
君宁走进来,银链垂在腕侧,未出手,也未靠近。她只站在床边,俯视着他苍白的脸和嘴角未擦净的痕迹。“这是育蛊必经的过程,”她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你若是撑不住,就只是个废皿。”
他说不出话,手指在地板上抓出几道浅痕。
“忍住。”她转身朝门口走,“我不可能每次都来。”
门即将合拢时,他终于抬起手,指尖蘸着血,在地面划出一道歪斜的线。不是字,也不是符号,只是本能地想留下点什么。可手臂刚抬到一半,剧痛再次袭来,整条左臂像是被生生折断,他整个人抽搐着跌回床角,指节撞在床脚,发出一声闷响。
君宁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开口,只是站在那里,背影挺首如刀锋。片刻后,门轻轻合上,小雪绒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木栓落下,发出一声脆响。
屋里重新陷入寂静。
他蜷在地上,抱着手臂抵在胸口,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首到尝到更多的血。冷汗顺着额角流进眼睛,火辣辣地疼。他眨了几下,视线越来越沉,可意识还不肯彻底松开。
母亲教他的那段古语还在脑子里转,断断续续,像风中残烛。他开始默念,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拼凑,不敢停。只要还能念出来,就说明他还清醒,还能撑。
窗外,月光偏移了几分,照到枕上那只黑蛊虫。它忽然动了,前足抬起,触须朝向床角的方向,停留片刻,然后振翅飞起,贴着墙面绕了一圈,钻进了墙缝。
屋内的空气似乎轻了一瞬。
可他感觉不到。蛊纹仍在蔓延,从手腕爬向小臂,所过之处,皮肤下浮起细密的红痕,像蛛网般扩散。他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身体内部在崩解。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痛觉,像有无数根针在血管里来回穿刺。
他把脸埋进臂弯,额头抵着膝盖,肩膀剧烈起伏。呕出的血越来越多,混着唾液滴在衣襟上,洇出一片深色。呼吸变得短促而破碎,像破旧的风箱。
床边的陶碗还在墙角,饭没动,水也没喝。他现在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视线己经开始模糊,眼前的光影扭曲成一片混沌,唯有手腕上的痛感清晰得刺骨。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可他知道,如果在这里倒下,就真的没人会再来。
他咬着牙,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臂环得更紧,像是要把自己锁住,不让哪一部分散架。嘴唇己经没了知觉,可他还是一字一句地在心里重复着那句海族古语,哪怕声音早己消失在喉咙深处。
屋外,山风穿过寨子,吹动檐下的枯叶。一只夜鸟掠过屋顶,翅膀拍打的声音短暂划过夜空。
屋内,他的手指慢慢松开,指尖垂落在地,沾着血与灰尘。呼吸越来越弱,胸口起伏几乎看不见。可那只手,终究没有完全摊开,仍保持着抓握的姿态,像是攥着最后一丝清醒。
枕上的黑蛊虫不知何时又回来了,静静趴在那里,触须微动,像在守着一个快要熄灭的火种。
君宁没有走远。她停在院外的石阶上,指尖无意识地着银链末端。夜风吹动她的发丝,遮住了半边脸颊。她站了片刻,才抬步离开,脚步比来时慢了许多。
屋子里,时然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血从嘴角滑落,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的手指突然抽动了一下,随即彻底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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