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狗吠,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从偏房跑出来,脸色发白,边跑边喊:“井……井里又有哭声了!”
林风的手掌还贴在围墙上,指尖微微陷进砖缝。他没动,只是右眼透过墨镜边缘,映出一点冷光。那声音不是幻听,也不是风穿石缝的呜咽——是真有人听见了。
他松开手,沿着墙根往前走。脚步很轻,像踩在棉花上。右臂的僵硬感己经蔓延到肩胛,每动一下都像是骨头被砂纸磨过。但他不能停。
枯井在村后山脚,荒草长得齐腰高。他拨开草丛,看见井口边缘泥地湿了一片,几道小小的鞋印歪歪扭扭通向井边,最后一枚只踩了一半,像是被人猛地拽住拖走。
他蹲下身,手指抚过那半截脚印。泥土松软,带着一股子地底渗出来的凉气。再往前两步,一只虎头鞋陷在淤泥里,红布面己经褪色,鞋尖缝着的铃铛还在轻轻晃。
他捡起鞋,翻过来一看,鞋底粘着一片厚实的青苔,墨绿色,湿漉漉的,一捻就碎,散发出陈年地窖才有的霉味。
这味儿他昨夜闻过,在陈家书房外檐下等护院走远时,从排水槽里飘出来的就是这个味道。
他把鞋塞进袖袋,起身往村中走。王婶家亮着灯,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压抑的抽泣。
他站在门外,没敲门。片刻后,王婶披着旧袄冲了出来,头发散着,眼睛红得像要裂开。她一眼看见林风,扑上来抓住他的胳膊:“先生!您见过小虎吗?他早上还在这儿吃粥,现在找不到了!”
林风没挣脱,只低声问:“他昨晚有没有去过陈家?”
王婶浑身一颤,嘴唇抖了几下,却没说话。身后一个族老模样的人走出来,一把将她拉回屋内:“别胡说!孩子自己跑丢了,跟谁有关系?”
门“砰”地关上。
林风站着没动。他知道村里人怕陈百万,更怕那些半夜抬箱子进祠堂的事。前两天东头李家闺女不见了,说是随亲戚走了;昨天西巷赵铁匠的侄孙摔进沟里,捞上来时脸都青了。没人敢提,也没人敢查。
可三双鞋底都沾着同样的青苔。
他转身朝陈家大院绕去。天快亮了,他得赶在日头出来前进去,再赶在尸僵发作前出来。时间不多。
他没走正门,也没碰后巷那道侧门。昨夜他记下了屋顶瓦片的松动位置,也看清了西侧柴房墙根的新土痕迹。那里有个通风口,铁网锈了大半,昨夜还没封。
他攀上柴堆,借力跳上屋檐。动作比昨夜慢了许多,右臂几乎抬不起来,全靠左手撑着。他用指甲在铁网上划了两下,锈渣簌簌落下,网面裂开一道口子。
翻身进去,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他扶住墙,缓了口气。地窖里漆黑一片,空气又潮又重,呼吸都像吸进一团湿棉絮。
他摸出火折子,吹亮。微光一闪,照见角落堆着几床烂草席。他走过去掀开最上面那张,下面压着半截红绳,粗细和王小虎手腕上的烙印边痕一模一样。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火光照到墙角一口旧木箱。箱盖没合严,露出一角红布——是小孩穿的肚兜,边上绣着“长命百岁”。
林风蹲下,伸手探进去。里面还有两双鞋,一双蓝布鞋,一双绣花小靴,鞋底全都粘着青苔。
他把火折子捏紧了些,光晕扫过墙壁。墙上刻着几道竖线,一共八道,最新的一道还带着木屑,像是刚划上去不久。
九童献祭,己成其八。
他收起火折,靠墙坐下。脑子转得极快。明日午时三刻,阳极转阴,正是启阵之时。陈百万要的不是财运,是延寿三百载。而最后一个祭品,必须八字契合“鹤鸣于野”。
林鹤。
他三个儿子中最小的那个,嗓哑仍能唱镇魂词的孩子。
可林鹤不在青溪村。他在沪上戏班,离这儿千里之遥。
除非……他们己经把他带来了。
他想起昨夜血契上那行小字:“代师执契,九宫奉命。”九宫道人不会亲自来,但他的人一定己经在路上。或许,己经进了村。
他站起身,往通风口走。刚到墙边,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个家丁提着铜铃走过,一边走一边说话。
“老爷说今晚子时办冥婚,得把东西都搬进祠堂。”
“又是哪个倒霉鬼?”
“听说是西头李家的女儿,八字对上了,推不掉。”
“唉,这都第几个了……前几个不也是八字对上?怎么一个个都没影了?”
“闭嘴!你想被塞进井里替死吗?”
脚步声远去。
林风贴着墙,没动。冥婚不是喜事,是献祭的幌子。用活人配死魂,骗地脉认主,才能让邪阵彻底运转。
他必须抢在子时前找到地窖暗门,救出王小虎,阻止仪式。
可他刚迈出一步,右臂突然一抽,整条胳膊像是被冻住,指尖发麻。他低头看,靛蓝衣袖下,青灰色的纹路己经爬上脖颈,皮肤开始泛出尸蜡般的光泽。
不能再待了。
他咬牙爬上通风管,从破口钻出。天边己有灰白,晨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他滑下屋檐,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扶住墙才没倒。
回到义庄,他立刻关上门,从怀里取出虎头鞋,放在桌上。又拿出那半截红绳,和鞋并排摆好。
窗外,鸡叫了第一声。
他坐在桌边,盯着那双鞋,右手慢慢抬起,指甲在桌面划出一道浅痕。没有符,也没有念咒,只是靠着指尖那点阴气,把鞋底青苔碾碎,混着唾液涂在痕上。
片刻后,那道划痕微微发黑,像被火烧过。
他知道这是真的。王小虎确实被关在陈家地窖,而且还没死。
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太阳升起来了,屋里渐渐有了暖意,可他的身体却越来越沉。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先生……”是王婶的声音,沙哑,“您……您昨夜是不是去了陈家?”
林风没应。
“我今早去井边找了,发现了一样东西。”她说着,从门缝底下塞进来一块布片,红底黑边,是孩子衣服的角。
林风弯腰捡起。布片上沾着泥,还有一点干涸的血迹。他凑近闻了闻,除了土腥味,还有一丝淡淡的药香——是艾草混着朱砂的味道。
这不是普通衣物。
这是裹尸布才用的料子。
他站起来,走到门后,拉开一条缝。王婶站在外面,脸色惨白,手里攥着另一块布片。
“他们……要把小虎当祭品。”她声音发抖,“昨夜我听见陈家管家说,‘最后一个了,得用活童压魂’……先生,您救救他吧……”
林风看着她。
她没哭,也没求,只是把布片递过来,手抖得厉害。
他接过布片,低声道:“你回去,别再出门。今晚子时,我会去井边。”
王婶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先生……您不是普通人,对吧?”
林风没答。他关上门,背靠门板站着。
屋里安静下来。
他从袖中取出《声律启蒙》,翻开书页,那张伪符还在。他把它抽出来,撕成两半,又重新拼好,压回书里。
然后他走到窗边,掀开一角窗帘。
陈家大院的方向,炊烟正缓缓升起。
有人在烧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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