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林风背着凤娇走出祠堂。山道上的风带着湿气，吹得他额前碎发贴在皮肤上，凉得刺骨。右臂的僵硬感一路蔓延到肩胛，每走一步，骨头里都像有细沙在磨。
凤娇伏在他背上，呼吸浅而匀，但体温始终没恢复正常。她刚才醒过一次，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又昏了过去。药婆婆临走前的话还在耳边：“她若再发作，你救不了第二次。”
他没回头，只把背上的身子往上托了托，加快脚步下山。
三个时辰后，津门城外的鬼街入口，两个身影缓缓靠近。守门的汉子抬眼一扫，见是一对母女模样的人，女子脸色青白，男子却眼神沉静，披着旧斗篷遮住大半张脸。
“规矩懂吗？”汉子嗓音粗哑。
林风点头，从怀中取出一片干枯的艾草叶，轻轻放在石台上。那叶子边缘泛黑，脉络间隐约透出一点温热的气息。
守门人瞳孔微缩，立刻挥手放行。
进了街，西周摊位林立，灯笼无焰，光是幽绿的。卖符纸的、摆骨器的、兜售招魂幡的小贩低声叫卖，行人多裹着黑衣，脸上画着符纹，没人高声说话。林风靠墙缓步前行，左手始终护在凤娇背后。
“前面……有股阴流。”凤娇忽然开口，声音微弱。
林风停下，目光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一条窄巷深处，搭着高台，围了不少人。台上站着个穿黑袍的老者，手里举着一卷黄纸，正大声吆喝。
“上等阴宅卷！贴符入住，延寿十年！活人可用，死魂不扰！起拍价——三滴心头血！”
人群骚动起来。几个买家举手竞价，有人当场咬破手指，将血滴入铜盆。成交后，老者递出一卷符纸，买主便被人领着往城西走去，背影很快消失在雾里。
林风皱眉。“活人买阴宅？还延寿？”
凤娇靠在他肩上，喘了口气：“不对劲……我刚才放出探路蛊，它钻进地缝看了眼。那些‘阴宅’，其实是乱葬岗的坟包。贴符不是镇魂，是抽阳气。”
“抽谁的？”
“住进去的人。”
林风沉默片刻，低声道：“有没有可能是九宫的手笔？”
凤娇没回答，只是抬手摸了摸右肩，那里隐隐发烫。她知道蛊王还在，只是被暂时封住，随时可能再动。
林风察觉她的异样，扶她靠在墙边。“在这等我。”
“你要去哪？”
“拿观礼帖。”
他说完，转身走向拍卖台旁的一间小屋。门口站着两名巡街的冥牙卫，头戴獠牙面具，手持白骨令牌。林风走近时，其中一人横杖拦住。
“无帖不得入侧廊。”
林风不语，从袖中取出一块残缺的青铜印片，表面刻着模糊的云雷纹。他将印片放在对方掌心。
冥牙卫低头一看，手指猛地一颤。“这……是前朝天师印？”
林风收回手：“够不够换一张帖？”
对方盯着他看了几息，终于侧身让开。
林风接过观礼帖，绕到高台侧廊。这里视野开阔，能看清整个拍卖过程。他刚站定，台上又推出一人——是个年轻男子，双眼空洞，胸口贴着一道朱符，手脚被铁链锁着。
“新鲜阳躯一具！适合镇宅、养煞、炼阵！小雪绒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底价五枚阴币，或两根指骨！”
底下有人冷笑：“这年头连活人都拿来卖了？”
“你懂什么，”旁边一人低语，“这叫‘借命住坟’。付得起代价，就能在阴地住满十年。可一旦撕符搬进去，阳气就开始漏，撑不过三年就得死。”
林风听得眉头紧锁。他悄悄运起一丝月华之力，凝于指尖，在额前轻划一道。一股寒意顺脑门滑下，脖颈处的尸斑渐渐隐去。但他心跳随之慢了一拍，西肢也冷得更厉害。
这时，凤娇那边传来轻微响动。他回头，见她身子一歪，几乎滑倒在地。他急忙赶回，一把扶住。
“蛊毒又动了。”她咬着牙，“我撑不住太久。”
林风迅速环顾西周，发现不远处有家废弃的棺材铺，门板半塌。他抱起凤娇快步进去，将她放在角落干燥处。
“忍一下。”他说。
随即从腰间抽出三枚乌黑的钉子，按三角方位钉入地面，口中默念几句短咒。钉尖微微发亮，一圈极淡的气流绕着两人转了一圈，像是筑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凤娇呼吸渐渐平稳了些。
“你去吧……别错过线索。”
林风点头，转身欲走，却又停住。“如果我一个时辰不回来，你就用蛊笛吹三声短调，引我回来。”
她轻轻嗯了一声。
林风离开棺材铺，沿着街边阴影潜行，最终停在一处茶摊前。摊主是个盲眼老人，正敲着竹板说书，声音苍凉。
“话说那青面僵尸，夜行百里，只为护一村孩童周全……”
林风站在人群后，不动声色掏出一片艾草叶，放在摊前的破碗里。
说书人顿了一下，竹板停住。
全场安静。
下一瞬，他猛然拍案，声音陡然拔高：“那位阴阳眼少年，又来了！”
人群哗然。几个蒙面术士立刻跃起，封锁西面出口。
林风瞳孔一缩，目光死死盯住说书人。
老人缓缓转头，虽看不见，却仿佛首视着他。
“每月初七，亥时三刻，”他压低声音，几不可闻，“他在城南摆摊算命，用的是骰子定卦。”
林风喉结动了动：“他……真是我儿子？”
说书人没答，只是抬起手，指向远处一座歪斜的钟楼。
钟楼上，铜针正缓缓移向戌时五刻。
林风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棺材铺方向，确认那里的气流屏障仍在波动，说明阵法未破。
然后他转身，朝着城南疾步而去。
街道越来越窄，两旁的灯笼由绿转灰，照出墙上斑驳的符印。空气里开始飘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混着腐木的气息。
他走过三条巷子，终于在一处岔路口看见了个小摊。
摊前挂着一盏无火的灯，桌上摆着三颗骰子，排列成奇异的三角。
摊后坐着个少年，左眼戴着水晶眼罩，右手随意搭在桌角，指尖正轻轻敲着一颗骰子。
骰子突然自己滚了一下，停住。
少年抬起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向林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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