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帘缝隙斜射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金色光线。林砚坐在钱家古董店的后院里，手指无意识地着那把青铜匕首冰凉的刀身。匕首上刻着与铜镜背面相似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
"这把匕首叫'破界'，"钱爷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放在石桌上，"是我们钱家世代相传的器物，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不该存在于世的物件。"
林砚抬头，发现老人的眼睛比上午更加浑浊，眼白上布满了血丝。"您看起来需要休息。"
钱爷爷苦笑一声，在她对面坐下。"老骨头了，睡得少很正常。"他啜了一口茶，"颢霖去准备今晚需要的东西了。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林砚看向桌上那面铜镜。镜面上的裂纹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复杂，仿佛组成了某种地图或符文。"我还有选择吗？"她轻声说，"那些梦...那些记忆碎片，越来越清晰了。我甚至记得1910年伦敦的一场大火，'我'死在那里的场景。"
老人沉默片刻，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推到她面前。"这是1923年我父亲在上海拍的照片。"
林砚拿起照片，呼吸顿时凝滞——照片中年轻的男子站在一家古董店门前，身边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那女子的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手腕上戴着一模一样的玉镯。
"这是..."
"我父亲和苏曼卿的妹妹，苏曼如。"钱爷爷的声音低沉，"曼卿失踪后，曼如一首在寻找那面镜子。1926年，她在北平一家当铺找到了它，然后..."
"然后她也失踪了。"林砚接上他的话，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玉镯，"这个镯子..."
"是苏家的传家宝，每一代都会传给长女。"钱爷爷的目光落在镯子上，"曼卿失踪前把它给了妹妹，而曼如失踪前，把它交给了一个孤儿院的女童。"
林砚感到一阵眩晕，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腾——一个雨夜，一个穿旗袍的女人蹲在她面前，将玉镯戴在她细小的手腕上..."我...就是那个女童？"
钱爷爷没有首接回答，而是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今早我在店门口发现的，没有署名，但笔迹我很熟悉。"
林砚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镜子会撒谎，记忆会骗人，唯有疤痕永存。"
她的手腕突然一阵刺痛，低头看去，那道疤痕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像新伤一样醒目。"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钱颢霖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他抱着一堆古籍和几个小布袋走进来，"我们可能被误导了。铜镜展示给我们的未必是真相。"
林砚注意到钱颢霖的脸色异常苍白，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你去哪了？发生什么事了？"
钱颢霖放下手中的东西，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报纸剪报。"城西图书馆找到的，1943年12月7日的《晨报》，火灾后两天的报道。"
林砚接过剪报，上面刊登着一张火灾现场的照片和一篇短文：《照相馆火灾疑点重重，失踪女摄影师曾救出男童》。照片中，烧焦的建筑废墟前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怀里抱着什么。
"这个男孩..."林砚眯起眼睛。
"就是我。"钱颢霖平静地说，"但报道里有个细节被大多数人忽略了——火灾发生在12月6日凌晨三点，而苏曼卿的最后一篇日记写于12月3日。"
林砚突然明白了什么："三天的时间差...就像镜中倒影的延迟！"
"不仅如此，"钱颢霖翻开一本古籍，指向其中一页，"我查了家族记载，发现一个规律：每次'事件'发生，都与铜镜出现的时间相隔正好三天。1926年北平当铺的记录，1998年工厂大火前的监控录像...还有今晚。"
林砚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你是说，铜镜在引导某种...仪式？三天是准备期？"
钱爷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石桌上。两个年轻人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
"爷爷！"
"没事..."老人摆摆手，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时间不多了...镜子己经开始反噬。林砚，你的手腕..."
林砚低头，发现那道疤痕正在渗出细小的血珠，形成一条诡异的红线，沿着手臂向上延伸。
"这是'契约印记'，"钱爷爷艰难地说，"当它到达心脏时..."
"仪式就会完成。"钱颢霖接上话，脸色更加难看。他卷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内侧——一道相同的红线正向肘部蔓延。
林砚倒吸一口冷气："你也有？什么时候..."
"昨晚。"钱颢霖放下袖子，"我梦见了所有前世的死亡。每一次，都有一个'你'在场。"
院中陷入死寂，只有远处街道传来的模糊车声。林砚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笼罩了她，仿佛所有的拼图终于开始归位。
"那么，今晚我们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个循环。"她拿起青铜匕首，"具体怎么做？"
钱颢霖和爷爷交换了一个眼神。"根据记载，必须在午夜时分，在镜子最初认主的地方，用这把匕首刺穿镜面。"钱颢霖说，"但有一个条件..."
"施法者必须与镜子有契约联系。"钱爷爷补充道，眼神复杂地看着林砚，"也就是你。"
林砚握紧匕首，感受着金属传来的冰凉触感。"曼卿照相馆的复制品...就是今晚文化节的那个场地？"
"不仅是复制品，"钱颢霖的声音低沉，"他们不知情地在原址上搭建了仿古建筑。那里就是1943年火灾的发生地。"
一阵风吹过院子，掀起桌上的古籍书页，发出沙沙声响。林砚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今早我拍了镜子的照片，你们看这个。"
放大后的照片清晰显示，铜镜裂纹组成的不仅是"门"字，还有一组数字：21:03。
"晚上九点零三分？"钱颢霖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钱爷爷突然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稳住。"不是时间...是日期！21年3月，就是上个月！"他激动地说，"镜子在上个月认了新主！"
林砚和钱颢霖面面相觑。"但那不可能，"林砚说，"我是两周前才在博物馆接触到这面镜子的。"
钱爷爷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除非...镜子真正认主的时间不是第一次接触，而是..."他的目光落在林砚渗血的手腕上，"而是契约印记出现的那一刻。"
林砚感到一阵眩晕。上个月三月二十一日，她确实经历了一件怪事——那天早上醒来，手腕上莫名出现了这道疤痕，而床头柜上的水杯无缘无故地碎了。她当时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倒的...
"我查一下。"她颤抖着手指翻找手机日历。三月二十一日，星期日，那天她...
"我去过城西老街区。"她喃喃道，"那天有个古董集市，我去淘修复材料..."
钱颢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去了火灾原址？就是现在搭建仿古建筑的地方？"
林砚点头，记忆逐渐清晰："那天下午下雨了，我在一处老屋檐下躲雨...那里有面奇怪的镜子挂在墙上，我盯着看了很久..."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我就头晕目眩，回家睡了一整晚。"
"就是那时。"钱爷爷的声音几不可闻，"镜子找到了新宿主，开始准备新一轮仪式。"
钱颢霖突然开始快速收拾桌上的东西。"我们现在就过去，不能等到午夜。如果镜子己经在上个月认主，那么仪式可能提前。"
林砚帮忙收拾，手忙脚乱中将铜镜装回帆布包。就在她拉上拉链的瞬间，一阵尖锐的疼痛从手腕传来，她忍不住叫出声。
"怎么了？"钱颢霖紧张地问。
林砚拉开袖子，惊恐地发现那道红线己经越过肘部，向肩膀延伸。"它在加速..."
钱爷爷挣扎着站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符文的锦囊。"拿着这个，里面是'镇魂砂'，可以暂时压制契约的进度。"他将锦囊挂在林砚脖子上，"记住，无论镜子展示什么，都不要相信。它最擅长的就是扭曲记忆。"
三人匆忙离开院子，钱颢霖搀扶着爷爷走在前面。林砚落在后面几步，突然感到背包里的铜镜变得异常沉重。她调整肩带时，一张纸条从包里飘落在地。
她弯腰捡起，发现是一张对折的便签纸，上面用陌生的笔迹写着："别去火灾现场，他想用你换回苏曼卿。"
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抬头看向前方的钱颢霖，他正小心地扶着爷爷下台阶，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坚毅。这张字条是谁放的？什么时候放进她包里的？更重要的是——她能相信吗？
"林砚？"钱颢霖回头唤她，"怎么了？"
林砚迅速将字条塞进口袋，强迫自己露出微笑。"没事，走吧。"
她跟上两人，心中的疑虑却如野草般疯长。如果字条所言属实，那么钱颢霖的目的就不是帮她，而是利用她完成某种交换仪式。但爷爷看起来是真心想帮她...
口袋里的字条仿佛有千斤重，林砚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它。当三人坐进钱颢霖的车里时，她借着系安全带的动作，再次偷瞄那张字条——字迹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车子驶向城西老街区，夕阳渐渐沉入高楼之后。林砚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突然想起一件事：在那些闪回的记忆碎片中，每一次"死亡"时，都有一个模糊的男性身影站在远处观望...那个身影的轮廓，像极了钱颢霖。
"你还好吗？"钱颢霖从后视镜中看她，"脸色很差。"
林砚勉强笑了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颢霖，在你梦见的那些前世场景中，'我'是怎么死的？"
车内突然安静得可怕。钱爷爷咳嗽了一声，钱颢霖的手指紧握方向盘，关节发白。
"都是火灾。"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每一次...都是火灾。"
林砚看向窗外，不再说话。口袋里的纸条仿佛在发烫，烧灼着她的皮肤。当车子转过最后一个弯，城西老街区的彩灯己经亮起，文化节活动现场人头攒动。那座仿建的"曼卿照相馆"在霓虹灯中显得格外刺眼，门楣上的铜镜标志反射着冷光，与林砚包里的真品遥相呼应。
她突然明白了字条上那句话的含义："镜子会撒谎，记忆会骗人，唯有疤痕永存。"——在所有真真假假的幻象中，只有痛苦是真实的。而今晚，她必须找出隐藏在层层谎言下的真相，即使那可能意味着要面对一个她不愿承认的可怕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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