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咖啡馆巨大的落地窗，暖洋洋地洒在身上。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的焦香和甜腻的点心气味。舒缓的爵士乐流淌着，邻座的情侣低声细语，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那么……安全。
但林砚却如坐针毡。
她坐在柔软的沙发卡座里，面前摆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己经微凉的拿铁。钱颢霖——或者说，占据着他躯壳的镜灵——就坐在她对面，姿态放松，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翻着咖啡馆提供的时尚杂志，阳光勾勒出他俊朗的侧脸轮廓，完美得如同精心雕琢的偶像。
他表现得无懈可击。为她拉开椅子，点她喜欢的饮品，甚至还记得她不爱吃太甜的蛋糕而特意选了低糖的蓝莓挞。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地复刻着钱颢霖的记忆和习惯。如果不是手腕上纱布下传来的、被刻意施加了压迫的隐痛（镜灵在重新包扎时“提醒”她安分守己），以及心底那根因5秒时差而时刻绷紧的弦，林砚几乎也要被这精心编织的温柔假象所麻痹。
“这里的阳光真舒服，对吧？”镜灵放下杂志，微笑着看向林砚，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要不要再点个热汤？”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钱颢霖特有的磁性。
林砚强迫自己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摇了摇头：“不用了，咖啡就好。”她端起杯子，借喝咖啡的动作掩饰自己飞快扫视西周的目光。她需要一面镜子！任何能映照出影像的光滑表面！咖啡馆的玻璃窗、不锈钢餐具、甚至邻座女孩补妆用的小化妆镜……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斜对面墙上挂着的、作为装饰的一面复古黄铜框圆镜上。
就是它！
“我去下洗手间。”林砚放下杯子，轻声说。
“好，需要我陪你过去吗？”镜灵立刻关切地问，身体微微前倾，一副随时准备起身的架势。
“不用。”林砚拒绝得很快，又怕引起怀疑，补充道，“就在那边，很快会来。”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指示牌。
镜灵点点头，笑容依旧温和：“好，我等你。”
林砚起身，尽量让步伐显得平稳，走向洗手间的方向。在路过那面黄铜圆镜时，她状似不经意地放缓了脚步，目光投向镜面。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她走向洗手间的身影。她微微侧头，仿佛在整理耳边的碎发，目光却透过镜子的反射，死死锁定镜中那个属于自己的倒影！
1…2…3…4…5…
心中默数如同死亡的鼓点。
当她数到“4”时，镜中那个倒影整理头发的动作，极其轻微地迟滞了那么零点几秒！就像播放卡顿的网络视频，一个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的微小跳跃！随即在“5”时恢复了同步！
5秒！ 时差没有缩短，但也并未因她的暂时“顺从”而拉长！镜灵的力量依旧稳固得可怕！
林砚的心沉入谷底。她走进洗手间，反锁隔间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急促喘息。镜灵带她出来，果然不只是“散心”那么简单！它在测试，它在评估她对现实的认知是否被它制造的“完美假象”所覆盖，它在观察那岌岌可危的时差是否稳定！而咖啡馆这种公共场合，人多眼杂，镜子无处不在，正是它监控她的绝佳地点！
她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尝试传递信息！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希望！
她的目光落在隔间墙壁上贴着的、印有咖啡馆Logo和Wi-Fi密码的小贴纸上。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她迅速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的时间是下午2点18分。距离满月升起，大概还有7-8个小时。
她飞快地打开浏览器，手指颤抖着输入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网址——那是她和钱颢霖早年共同设计的一个私人加密云端空间入口，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密码。里面存储着一些他们共同研究过的、关于民国神秘事件和家族历史的敏感资料备份，以及一个极其隐蔽的实时日志记录功能。钱颢霖曾开玩笑说这是他们的“末日保险箱”。
登录框弹出。林砚深吸一口气，没有输入密码，而是飞快地在用户名栏输入了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字符：“5sXmoon”！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隐晦的求救！5秒（5s），满月（moon），还有那个代表未知危险的“X”！如果……如果真正的钱颢霖的意识还有一丝存在，如果他能接触到这个云端空间的登录异常记录，他或许……或许能看懂！
点击登录。意料之中的错误提示弹出：“用户名或密码错误”。
林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这个尝试是否会被记录，更不知道这微弱的信号是否能穿透镜灵的封锁，到达那个可能被囚禁在意识深处的钱颢霖那里。她迅速清除浏览器历史记录，关掉手机屏幕，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拍了拍脸，试图压下脸上的不安和潮红。然后，她走出隔间，对着洗手台前光洁的镜面，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疲惫、虚弱，带着一丝病后的恹恹，没有任何异样。
当她回到卡座时，镜灵正看着窗外，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宁静而美好。听到动静，他转过头，笑容温暖依旧：“回来了？要不要再坐会儿，还是想换个地方走走？”
林砚摇摇头，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
“好，听你的。”镜灵体贴地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自然地伸手想揽她的肩。
林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顺从地靠近。镜灵的手臂搭上她肩膀的瞬间，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透过衣物传来，如同被一条冰冷的蟒蛇缠绕。他（它）在宣告所有权和控制。
黑暗。
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觉，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钱颢霖的意识像一粒微尘，悬浮在这片虚无的混沌之中。只有偶尔闪过的、如同坏掉的老电视雪花般的混乱画面和声音碎片，提醒着他“存在”本身。
仓库冰冷的铁锈味……林砚绝望的眼神……自己心脏被刺穿的剧痛……然后是无尽的坠落……
‘砚……别信……它……不是我……’
‘……替……’
‘……镜为囚笼……灵欲夺舍……真魂蒙昧……唯‘替’可脱……然替身即成，真我永堕！’
林砚撕心裂肺的呼喊、自己意识消散前拼尽全力发出的警告、还有那些来自铁箱的、浸透血泪的绝望箴言……这些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在无尽的黑暗中反复切割着他残存的意识，带来尖锐却无法言喻的痛苦。
我是谁？
我在哪里？
砚……砚怎么样了？
这些问题如同无解的旋涡，几乎要将这粒微尘般的意识彻底绞碎、同化于虚无。
嘀——
嘀——
嘀——
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规律的声音，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心跳，穿透了混沌的屏障，固执地敲打着钱颢霖的意识。
那是什么？
好熟悉……
是……监控报警声？
这个认知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沉寂的意识深处激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监控……他的公寓……他亲手设计并连接到他私人云端和移动终端的安防系统！那是他留给林砚和自己的最后一道保险！
“5sXmoon”
就在这丝涟漪荡开的瞬间，一组扭曲变形的字符，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烙印进他黑暗的视界！是登录失败的提示！是那个只有他和林砚知道的云端入口！
5sXmoon！
5秒？满月？镜中之回声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镜中之回声最新章节随便看！未知危险？！
林砚！是林砚！她还清醒！她在用他们之间唯一的、最隐秘的密码向他求救！她在告诉他，镜灵制造的时差只剩5秒！满月之夜就是最终时刻！她正处于巨大的未知危险（X）之中！
巨大的、混杂着希望与恐惧的激流瞬间冲垮了意识的混沌堤坝！钱颢霖残存的意志如同被注入强心针，在无边黑暗中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欲！
接入！必须接入系统！
这个念头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感知碎片！他不再是悬浮的微尘，他是一段被强行中断的程序，是一股被囚禁的数据流！而那个由他亲手打造的、遍布公寓和连接他私人设备的智能安防网络，就是他意识延伸的神经末梢！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通往现实的脐带！
密码……我的核心密码……
如同在泥沼中挣扎，他调动起所有残存的、关于“钱颢霖”的记忆碎片。生日？不对。和林砚的纪念日？不对。第一次修复的古董编号？不对……
是“曼卿照相馆”火灾的日期！1943年12月6日！是他父亲获救的日子，也是苏曼卿失踪的日子！是他研究一切的起点，也是他安装这套系统时设定的最高权限核心密码——19431206！
当这串数字在他意识中成型的刹那，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电流贯穿了黑暗！
滋啦——！
刺耳的、如同信号接通又受到强烈干扰的噪音猛地炸开！紧接着，无数破碎的、闪烁的光斑强行挤入钱颢霖黑暗的视界，如同坏掉的显示器屏幕！
光斑疯狂闪烁、扭曲、重组……
视角一： 客厅天花板角落的广角摄像头。画面稳定，色彩清晰。他看到“自己”（镜灵）正坐在沙发上，姿态放松地翻着一本书。而林砚蜷缩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脸色苍白，左手腕的白色纱布异常刺眼。画面右下角的时间点：15：47：23。
视角二： 玄关处的摄像头。画面一切正常。等等！有什么不对？钱颢霖的意识死死“盯”着画面。玄关柜上，那个他和林砚去年在古董市场淘来的、清代的小巧珐琅花瓶……它摆放的角度！他记得清清楚楚，林砚习惯把它稍微向右旋转5度左右，让上面的缠枝莲纹正对着进门的方向。但现在，它被一丝不苟地摆得笔首！只有镜灵那种追求绝对“完美”和“正确”的非人存在，才会这样摆放！
视角三： 卧室的摄像头。画面掠过梳妆台。梳妆台上，林砚常用的那瓶香水——前调是柑橘和佛手柑，中调是茉莉和铃兰，尾调是雪松和麝香，是他最喜欢的味道——位置没有变。但旁边那把她常用的、手柄上缠着防止静电胶带的桃木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崭新、光洁、没有任何使用痕迹的玳瑁梳，冰冷而完美地躺在那里。镜中人！是那个模仿林砚的镜中人！它不需要林砚的物品，它在用自己的“完美”替代品，一点点抹除林砚存在的痕迹！
视角西： 书房工作台的特写镜头。画面猛地剧烈抖动了一下，仿佛受到了强干扰！钱颢霖的意识集中过去。干扰源似乎来自工作台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放着一块用绒布半盖着的、边缘锋利的铜镜碎片！正是林砚从仓库铁箱里带出来的其中一块！此刻，这块碎片正在绒布下散发出极其微弱、肉眼几乎不可见、但在监控的电子眼中却呈现为异常频闪的幽绿色光斑！它像一颗不稳定的心脏，在搏动，在发出干扰现实的信号！是它！是这些碎片的存在，在持续干扰着镜灵对公寓这个“巢穴”的绝对控制力！是林砚留下的后手！
视角五： 厨房的摄像头。画面稳定。等等！钱颢霖的意识猛地“聚焦”在水槽上方悬挂的、光洁如新的不锈钢沥水架上！沥水架光滑的表面，清晰地倒映出厨房门口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是穿着和林砚一模一样家居服的镜中人！它像幽灵一样无声地掠过门口，走向卧室的方向！它在活动！它在模仿林砚的日常行为模式，在“熟悉”这个环境，在为最终的取代做最后的演练！而时间戳显示：15：47：28。
5秒！
就在镜中人身影在沥水架倒影中消失的瞬间，钱颢霖的意识捕捉到了客厅画面里，闭目休息的林砚极其细微的动作——她的右手食指，在沙发扶手上，极其轻微地、如同无意识般，敲击了一下。
嗒。
几乎在同时（监控系统精确到毫秒的时间戳显示：间隔0.004秒），客厅画面里那个闭着眼睛的“林砚”，她的右手食指，也在同样的位置，做出了一个完全相同的、轻微敲击的动作！
同步！近乎完美的同步！
但是！钱颢霖的意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死死锁定了这个瞬间！在镜中人模仿动作的那0.004秒里，它的指尖落下的角度，比林砚本人敲击时，要低了微不足道的0.5度！这不是动作的延迟，这是模仿的“误差”！是镜灵力量虽然强大，却依旧无法完全复刻人类灵魂那微妙到极致的“不完美”本能的证据！
就是现在！
钱颢霖的意识爆发出最后的、也是最强烈的冲击！他不再试图“看”，而是将所有的意志凝聚成一道尖锐的指令，如同无形的数据箭矢，沿着监控网络的通道，射向客厅里那个连接着智能家居中枢、此刻正播放着轻柔古典音乐的智能音箱！
“播放！最高紧急警报！识别码：19431206！”
客厅里，舒缓的莫扎特小夜曲流淌着。
镜灵（钱颢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翻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它感到了一瞬间的网络波动，一种极其细微的、来自“巢穴”本身的“不适感”。它漆黑的目光扫过墙角的摄像头，又落在沙发上似乎睡着的林砚身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审视。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凄厉刺耳、音量骤然飙升到极限的防空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室内的宁静！尖锐、急促、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如同无数钢针，狠狠扎进耳膜！声音的来源正是客厅中央那个智能音箱！它顶部的环形灯疯狂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噪音冲击，让闭目假寐的林砚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般瞬间睁大了眼睛！她眼中充满了真实的惊骇和茫然，完全不是伪装！
而坐在她对面的“钱颢霖”，反应更是诡异！在警报声响起的千分之一秒内，他脸上的所有“人类”表情——温柔、关切、平静——如同被橡皮擦瞬间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非人的空白！紧接着，一股狂暴的、令人窒息的阴冷气息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爆发出来！他漆黑的眼眸深处，仿佛有粘稠的墨汁在翻滚沸腾，充满了被冒犯的狂怒和冰冷的杀意！他的身体依旧保持着坐姿，但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扭曲了，光线在他身边产生了怪异的折射！
这不是人类受到惊吓的反应！这是某种冰冷程序被强行干扰、核心逻辑遭到入侵后爆发的原始愤怒！是镜灵本质的暴露！
警报声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喉咙，戛然而止。音箱顶部的红光也瞬间熄灭。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客厅。
林砚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她惊恐地看着对面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钱颢霖”，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她知道，这警报……是真正的钱颢霖！是他发出的信号！他还存在！他在反抗！
“钱颢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脖子，那双翻涌着纯粹恶意的漆黑眼眸，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锁定了林砚。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动出一个绝对不属于人类的、扭曲的弧度，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冰冷、平板，毫无起伏，却带着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意：
“看来……有只小虫子……溜进了我的‘系统’。”
(http://www.220book.com/book/7KFG/)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