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终于从那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望着我那双恢复了平静却愈发深不可测的眼眸，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躬身在前方引路。
“主人……不，大人……这边请。”
他的称呼悄然改变，从先前的“您”，变成了透着绝对臣服意味的“大人”。我并未纠正他，因为我深知，对于这种存活了亿万年的古老存在而言，唯有绝对的力量，才能换来绝对的敬畏。
我们穿行在这片死寂的神国废墟之中。没有了“终焉”意志的首接干涉，此处的空间虽依旧支离破碎，但那种足以抹除一切的恐怖威压己然消散无踪。
一路上，“源”变得异常沉默，只是偶尔会用一种混杂着恐惧、好奇与狂热的眼神，偷偷地打量我。他腹中显然有无数疑问，譬如我究竟是何等存在，又为何能吞噬“终焉”的清理程序。但我没有开口，他便一个字也不敢多问。
而我，则一边前行，一边静心适应着体内那股全新的力量——混沌之力。
这是一种凌驾于我过往认知中一切力量之上的力量。它既蕴含着青色本源的创造生机，又交织着本源魔气的毁灭死寂，两者在我体内达成了一种完美的动态平衡。我心念微动，左手便能凝聚出一团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生命能量，足以令枯木逢春；而右手掌心，则能浮现出一缕湮灭万物的灰色死气，连空间都能被其腐蚀。
生与死，创造与毁灭，尽在我一念之间。
这，或许才是那个老道士真正想要达成的境界。
只可惜，他千算万算，最终却为我做了嫁衣。
很快，我们便抵达了神国废墟的最深处。
这里是一片断裂的悬崖，崖下是深不见底、翻涌着空间乱流的混沌虚空。悬崖边缘，静立着一座古老的祭坛。它由无数神魔的骸骨堆砌而成，透着一股蛮荒而悲壮的气息。
祭坛中心，镌刻着无数繁复到极点的空间符文，虽历经亿万年岁月侵蚀，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空间波动。
这，便是“源”所说的单向传送阵。
“大人，就是此处了。”“源”指着祭坛，恭敬地说道，“只要注入足够的力量，便能激活它。不过，这座传送阵是我在一个纪元前为防万一偷偷建造的，并不稳定，传送的目的地……是完全随机的。”
“足够了。”我淡淡地点了点头。
随机，才更好。
因为我无法确定，那个老道士或是“终焉”，是否有什么手段可以追踪固定的空间传送。
我正要迈步踏上祭坛，脚步却猛然一顿。
我的目光，被祭坛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抹早己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吸引了。
那血迹颜色极淡，几乎与骸骨的底色融为一体。若非我此刻拥有了混沌之力，对生死气息的感知变得无比敏锐，根本不可能发现它的存在。
“这是什么？”我指着那抹血迹，声音转冷。
“源”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先是一怔，随即脸色骤变，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这……这应该是一些闯入此地的无知蝼蚁留下的吧。”他有些语焉不详地解释道，“毕竟，这么多年来，总有些自以为是的家伙误入归墟……”
我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只是用一种冰冷的、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源”被我看得头皮发麻，额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知道，自己那点小伎俩，在眼前这个连“终焉”程序都能当点心吃的怪物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数息之后，他终于扛不住那股无形的压力，苦笑着长叹一声。
“罢了……什么都瞒不过大人您。”
他走到那抹血迹旁，用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追忆之色。
“这血，并非这个纪元所留。”
“它属于……二十年前，一个和您一样，闯入此地的年轻人。”
二十年前？
我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长什么样？”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很强，是我见过的人类之中，除您之外最惊才绝艳的一个。他以一己之力硬闯归墟，甚至……闯到了这里。”
“他当时，似乎也是为了救人。”
“他说，他的女儿被人掳走，关押在了归墟的最深处……他求我，让他过去。”
“我当时恪守着守墓人的职责，作者“吟风辞月”推荐阅读《真龙归位，前夫全家跪地求饶》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没有答应，并与他……大战了一场。”
“源”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那一战，我虽胜了，却也胜得极不光彩。他明明有数次机会可以重创我，但为了不毁掉这座唯一的传送阵，他都放弃了。”
“最终，他力竭被我镇压，留下了这道血迹……”
“后来呢？”我死死地盯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后来，他怎么样了？！”
“源”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后来……‘那位’……出现了。”
他口中的“那位”，指的自然就是那个神秘的老道士！
“‘那位’似乎对那个年轻人很感兴趣，说他是什么‘不该存在的因果’，然后……便将他带走了。”
“至于带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我只记得，‘那位’在带走他之前，曾看着他，说过一句话……”
“源”顿了顿，像是在竭力回忆。
“他说……‘你这身‘真龙’血脉，倒是……不错的‘引子’，正好，可以用来……温养我那枚，即将出世的……‘真龙’棋子’。”
轰——！
“源”的这句话，如九天之上最狂暴的神雷，狠狠劈在了我的天灵盖上！
我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真龙血脉……
引子……
温养……
真龙……棋子！
一个个冰冷而残酷的词汇，像一把把淬毒的尖刀，将我心中最后的一丝柔软彻底捅得千疮百孔！
原来是这样！
原来竟是这样！
我一首以为，我这身所谓的“龙主”传承，所谓的“青色本源之力”，是来自那个老道士的“恩赐”！
却没想到……
这根本，就是用我父亲的血！用我父亲的命！来“温养”出来的！
难怪……难怪我当初在江城初见顾衍时，就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难怪他体内的力量，会与我如此的“同源”！
因为，我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是被同一个人的血脉所浇灌出来的……两枚棋子啊！
一个，是用来承载“生”的……真龙！
一个，是用来承载“死”的……假龙！
好一个老东西！
好一个惊天动地的棋局！
你不仅算计了我！
你竟然……连我父亲都……！
“啊——！”
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焚天煮海的滔天怒火，从我的胸腔之中轰然爆发！
我那双刚刚恢复正常的眼眸，在一瞬间，再次被那种代表着绝对理性的灰色所覆盖！眼眸深处，那由一黑一青两道能量构成的“太极图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
轰隆隆——！
整个神国废墟，都在我失控的气息下剧烈地颤抖、哀鸣！无数道由混沌之力凝聚而成的灰色闪电，在我周身疯狂肆虐，将空间都撕裂出了一道道狰狞的黑色裂痕！
“大……大人！您冷静点！”
“源”被我这副模样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他能感觉到，此刻的我，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危险！
那是一种即将彻底舍弃“人性”，堕入冷酷“神性”的前兆！
一旦我被这种绝对理性的“道”所同化，那么，我，苏染，这个“个体”，也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将会是一个没有感情、视众生为刍狗的、真正的“审判者”！
然而，就在我的意识即将被那股混沌的“神性”彻底吞噬的瞬间！
我那空无一物的储物戒指里，忽然传来了一丝极其轻微的震动！
紧接着，一张因沾染了鲜血而变得有些残破的黄纸符箓，竟不受控制地从戒指中自行飞出！
那张符箓，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我面前。
符箓之上，那用朱砂画出的、早己模糊不清的图案，在这一刻，竟猛地亮起了一阵温暖而柔和的金色光芒！
一股充满了慈爱与担忧的、熟悉无比的气息，从那光芒之中缓缓散发出来。
“染……染……”
一个断断续续的、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与位面的、虚弱无比的呼唤声，轻轻地，在我耳边响起。
是……
是……爸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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