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卿走后，凌瑶在软榻上瘫了许久，心里那点咸鱼的安逸感被老板突如其来的“关怀”搅和得七零八落。
泡温泉？
她一个修真界老油条，什么灵泉仙池没见过，凡间的温泉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关键是，这活动的性质很值得警惕啊！
一个男人带一个女人去泡温泉，这暗示性未免太强了些。虽然外室这份工作本质上包含某些不可言说的职责，但凌瑶之前评估过，那位李大人位高权重，容貌绝世，想来身边绝不缺投怀送抱之人。他把自己晾在这别院里不闻不问，大概率只是一时兴起收下个玩意儿，转眼就忘了。
这正合她意啊！她只想拿工资不干活，享受包吃包住的咸鱼生活，并不想进行什么深入的“职场交流”。
可现在，老板似乎突然想起了她这个“闲置资产”，还要亲自来“查验使用”？
凌瑶有点慌。这好比躺平摸鱼久了，突然被老板叫进办公室说要单独谈谈职业生涯规划——吓死个鱼了！
“云袖，”她唤来小丫鬟，试图打探情报，“大人他……平日休沐，都会做些什么？”
云袖歪着头想了想：“奴婢也不清楚大人平日的事。不过听说大人公务极其繁忙，甚少休沐。即便有空，也多是在书房处理公文，或者与同僚议事。像这般……特意说要带娘子去别院，还是头一遭呢。”小丫头说着，脸上还带着与有荣焉的欣喜，“娘子，大人定是记挂您身子弱，心疼您呢！”
凌瑶：“……”不，她不需要这种心疼。她只想安静地当个透明人。
心疼是老板的，舒服才是自己的。老板一心疼，员工就得多干活，这道理放诸西海皆准。
她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云袖下去，自己继续对着窗外海棠树发愁。
接下来的几天，凌瑶过得有点食不知味。那“温泉之旅”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让她没法像以前那样彻底放松地瘫着。
她甚至开始思考，万一老板真要“潜规则”她这条咸鱼，她是该象征性地挣扎一下以示清高，还是干脆躺平接受算了？毕竟老板那张脸，那身材，严格来说她也不亏……呸呸呸！凌瑶甩甩头，把这种危险的想法扔出去。她是来苟命的，不是来谈恋爱的！办公室恋情最麻烦了，尤其是这种地位悬殊的，搞不好就是身心俱失的下场。
在修真界看多了痴男怨女的故事，凌瑶对情爱一事向来敬而远之。大道无情，活得久才是硬道理。虽然现在修不了真，但咸鱼长寿的秘诀同样是——少惹麻烦，减少消耗。
就在这种微妙的焦虑中，休沐日到了。
天气晴好，春末夏初的风带着暖意和花香。
一大早，云袖就兴奋地捧来一套新衣裙。湖水绿的齐胸襦裙，料子是极珍贵的软烟罗，轻薄透气，上面用银线绣着细密的缠枝花纹，阳光一照，流光溢彩。配套的还有一套珍珠头面，颗颗圆润，光泽莹润。
“娘子，快换上吧！这是大人一早让管事送来的！”云袖眼睛亮晶晶的。
凌瑶看着那华美的衣饰，心里更沉了。老板投资这么大，看来今天这“团建活动”是势在必行了。
她像个提线木偶般被云袖摆弄着穿上新衣，梳好发髻，戴上珠钗。镜中人云鬓花颜，肤光胜雪，眉眼间带着几分天然的慵懒和疏离，被这精心打扮一衬，更是美得惊心动魄，连她自己看了都晃神了一下。
可惜，美人皮下是一条正在疯狂计算风险收益比的咸鱼。
马车早己候在门外。比起别院的低调，这辆马车可谓奢华内敛，拉车的马匹神骏，车壁用的是沉香木，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李玄卿己经坐在车中了。他今日未穿官袍，一身玄色暗纹锦袍，玉冠束发，少了几分官场的威严，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清贵雍容。见凌瑶上来，他抬眸看了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似是打量，又似是欣赏，但很快便收回，继续看着手中一卷书册。
“大人。”凌瑶低眉顺眼地行礼，选了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马车缓缓驶动，车内一片寂静，只有书页偶尔翻动的细微声响，以及车轮碾过路面的轱辘声。
凌瑶正襟危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背痛。这身体实在太废柴。她偷偷瞄了一眼李玄卿，见他似乎全身心都沉浸在书里，便悄悄地、一点点地放松了身体，往后靠了靠，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实际上是发呆。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啊不，是承受。趁还没到地方，能苟一会儿是一会儿。
李玄卿的目光从书卷上抬起，落在对面那个看似乖巧，实则己经进入“待机状态”的女人身上。她闭着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阴影。呼吸均匀，身体放松，仿佛不是去赴一场或许会改变她命运的约会，而是单纯出来春游困顿了。
这种无论处于何种境地下都能迅速找到最舒适状态的能力，让李玄卿再次感到一丝奇异。他见过太多在他面前或紧张、或谄媚、或故作镇定的人，却从未有人能像她这样，近乎……无视他？
这种认知让他心里生出一点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适。他放下书卷，故意弄出一点声响。
凌瑶果然被惊醒，猛地睁开眼，眼中还有一丝迷茫，像受惊的小鹿，瞬间又变回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坐首身体：“大人？”
“累了？”李玄卿语气平淡。
“不……不累。”凌瑶赶紧摇头。
“很快便到。”他说道，目光转向窗外，不再看她。
凌瑶悄悄撇嘴，也不敢再睡，只好也扭头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长安城繁华热闹，人声鼎沸，是她从未见过的盛唐气象。但她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人多，吵闹，消耗能量。还是她的别院小天地适合咸鱼生存。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驶离官道，转入一条清幽的山路，最终在一处掩映在苍翠山林间的庄园门前停下。
“大人，别院到了。”车外侍卫低声禀报。
李玄卿率先下车，凌瑶在云袖的搀扶下跟着下去。一落地，便觉空气清新，带着草木和硫磺特有的气息。抬眼望去，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依山而建，远处有袅袅白汽升腾，想必就是温泉所在。
庄头早己带着下人跪迎在地。李玄卿显然常来此处，只淡淡吩咐了一句：“一切照旧，不必跟前伺候。”
“是。”庄头恭敬应声，引着二人入内。
别院内部更是清雅幽静，引来的温泉水在廊下汩汩流淌，形成一道道热气腾腾的小溪流，滋养得院中花木格外繁茂。
李玄卿带着凌七拐八绕，来到一处被天然山石环绕的独立汤池边。池水清澈见底，冒着丝丝热气，周围用屏风和纱幔巧妙遮挡，既保证了私密性，又不妨碍欣赏山景。
“你在此处泡一会儿，于你身体有益。”李玄卿停下脚步，对凌瑶说道，然后……他竟然转身走向了旁边另一处用竹篱隔开的稍小汤池！
凌瑶愣住了。
诶？不是一起泡吗？
她看着李玄卿的身影消失在竹篱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原来老板是真的单纯来带员工泡温泉疗养的？是她自己想多了，思想不健康了？
瞬间，一股巨大的 relieved（ relieved 这个词虽然用户要求不要英文，但此处用中文“ relieved ”表达不出那种瞬间放松的感觉，用“松了口气”又太轻，故保留，望理解）感席卷了凌瑶全身！
太好了！清白保住了！咸鱼生涯还能继续！
她心情瞬间多云转晴，看周围的山景都觉得格外顺眼起来。
“娘子，奴婢伺候您更衣。”云袖小脸微红，小声说道。
“嗯嗯！”凌瑶积极响应，配合地张开手臂。
褪去华服，踏入温暖的泉水中，恰到好处的热度瞬间包裹住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舒服得凌瑶差点呻吟出声。这凡间温泉，虽然比不上灵泉蕴含灵气，但缓解疲劳、滋养身体的效果却是实打实的。
她靠在光滑的池壁上，任由温暖的水流按摩着身体，闭上眼，再次进入了幸福的咸鱼瘫模式。之前的担忧焦虑全部抛到九霄云外。
什么老板，什么外室，什么职场危机……通通不想了。此刻，只有泡温泉才是正经事！
她甚至悠闲地撩起水花，玩了一会儿。这身体肌肤娇嫩，被温泉水一泡，泛起淡淡的粉色，更显得吹弹可破。
一墙之隔（竹篱笆）的另一边，李玄卿浸在泉水中，背靠着池壁，眼眸微闭。他的耳力极佳，能清晰地听到另一边传来的细微水声，以及那一声极轻的、满足的喟叹。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那日夕阳下，她慵懒如猫的侧影，以及今日马车中她那迅速进入“休眠”的状态。
这个女人，似乎总能轻易地找到让自己舒适的方式。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与世无争的闲适感，与他所处的波谲云诡的官场，与他终日面对的阴谋算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不经意间，吸引了他这只长期蛰伏于黑暗中的困兽的注意。
他睁开眼，望着氤氲的热气，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明晰的复杂情绪。
而另一边，彻底放松下来的凌瑶，泡得昏昏欲睡。温暖的环境，舒适的水温，让她警惕性降到最低。她迷迷糊糊地想，其实老板人还挺不错的？长得赏心悦目，出手大方，还关心员工身心健康（物理层面），除了眼神有点吓人、气场有点强之外，似乎是个完美老板？
只要他继续保持这种发工资不骚扰员工的态度，这份外室的工作，她好像……可以苟到地老天荒？
温水煮咸鱼，煮着煮着，咸鱼好像还有点……乐在其中了？
凌瑶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在潺潺水声和温暖包裹中，意识逐渐模糊。
苟住，我们能赢。这是她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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