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寺的晨钟撞碎浓雾，惊起满庭寒鸦。
叶晴扶着楚途跌坐在蒲团上，佛前长明灯将他的脸色映得惨白如纸。血从官袍裂隙渗出，在青砖地上漫开暗红的花。
“药...”楚途嘶声去扯腰间锦囊，指尖却抖得解不开结。
叶晴劈开锦囊，瓷瓶滚落——竟然是个空瓶！
“啊...昨儿个喂野猫了...”他扯出个虚弱的笑，咳出的血沫溅在佛龛经卷上。
叶晴撕开他后襟，孔雀翎深没入骨，周遭皮肉己溃烂发黑。她咬牙拔下簪子，乌发泻落时裹来清苦药香——正是楚途平日揣怀里的解毒丹气味！
“你何时...”她怔然嗅着发丝。
“上次...你中毒那晚...”楚途睫羽微颤，“本官...顺手抹了点...”
殿外忽然传来梵唱声。慧明法师率众僧步入大殿，袈裟拂过血渍时微微一顿。
“阿弥陀佛。”老法师合十躬身，“楚大人可需...”
话未说完，楚途突然暴起！染血官袖卷翻香案，供果与经卷哗啦倾泻——
经页纷飞间，数页泛黄佛经竟显出血字图纹！赫然是运河布防与血刃门据点标记！
“慧明师叔。”楚途歪靠在破碎的香案边，笑出虎牙尖，“三年前您替我父亲抄录罪证时，用的可是西域隐显墨？”
老法师面色骤变，袖中滑出淬毒匕首！
几乎同时，十八罗汉像轰然转动！无数机弩从佛像眼中探出，寒光首指叶晴！
“别动哦。”楚途声音甜得发腻，“这些弩箭连着殿外的烟花信炮——您要是乱动，全京城都知道白马寺藏污纳垢了。”
他忽然剧烈咳嗽，咳着咳着从嘴里吐出枚铜钱，精准打中某尊罗汉像的眼珠。
机括声戛然而止。
“小时候...常来玩捉迷藏。”楚途喘着气笑，“您每回都藏经阁...因为那儿有密室首通丞相府...”
慧明猛然后撤，却被叶晴刀锋抵住后心。
“法师可知？”楚途慢悠悠掰开个供糕，“您每半月送往丞相府的桂花糕里，被老太太换了蚀骨散...”
他忽然将糕饼递向慧明：“今早那盒...您尝过了吗？”
老法师踉跄跪倒，七窍溢出黑血！
“真吃了啊？”楚途惋惜摇头，“本官骗您的...那盒没问题...”
叶晴急点慧明穴道逼毒，指尖触到他后颈时猛然僵住——新月刺青赫然在目！
“血刃门长老...”她刀锋压深寸许，“三年前我父亲遇害那夜，是你假传太后口谕调走守卫！”
楚途忽然哼起荒腔走板的小调：
“月光光，照佛堂
老秃驴，心慌慌...”
调子竟是三年前叶御史遇害前，在刑部大牢哼的童谣！
慧明瞳孔骤缩，嘶声狂笑：“楚途！你既什么都知道，可知你父亲当年...”
殿门轰然洞开！玄甲将士潮水般涌入，当先老将军铁戟染血，正是楚王！
“途儿。”楚王目光扫过儿子惨白的脸，淡淡开口，“玩够了？”
楚途笑嘻嘻举手：“父亲，慧明师叔要讲故事呢...”
话音未落，慧明突然咬碎毒囊！黑血喷溅的刹那，楚途猛地将叶晴拽到身后——
毒血尽数溅上他心口，玄铁内甲呲呲作响！
“哎哟...”他低头看着溃散的胸甲，“姑父送的孔雀胆...劲儿真大...”
楚王铁戟微扬，将士们迅速清场。叶晴正要开口，忽被楚途冰凉的指尖按住嘴唇。
“嘘...”他眼底闪着诡谲的光，“听——”
古钟余韵里，隐约传来机括转动声。来源竟是那尊被铜钱击中的罗汉像！
楚王挥戟劈开佛像，腹中滚出个鎏金铁盒。盒内明黄绢帛上，先帝朱笔如血：
“朕若崩殂，丞相必反。着楚王携此诏清君侧，遇抵抗可格杀勿论——包括太后。”
诏书末端，新鲜墨迹淋漓：
“母后，儿臣这份礼可还惊喜？——途儿敬上”
叶晴骇然看向楚途，他却歪头笑得纯良：“老太太和老爷子斗气半辈子，总得有人递台阶嘛...”
殿外忽然传来鸾铃急响。太监尖嗓划破晨雾：
“太后懿旨——楚王父子救驾有功，赐婚楚叶两家，择日完婚！”
楚途突然“哎哟”一声下去，整个人挂在她肩头：
“完了...老太太较真了...”他凑在她耳边呵气，“要不...咱们逃婚吧？”
袖中悄悄滑落半块桂花糕，正掉进她掌心。
尚带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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