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水道的寒流裹着两人冲进黑暗。楚途的手在激流中死死攥着叶晴，官袍如墨莲般在浊水中绽开。
“憋气...”他的声音被水流扯碎，指尖却在她掌心疾书，“三、二、一——”
前方骤然现出光亮！两人被冲进宽阔石窟，重重摔在铺满细沙的岸滩上。
楚途咳着水撑起身，官袍滴滴答答淌着泥汤。他环顾西周，突然笑出声：“嘿，真让本官蒙对了——老爷子修的逃生道果然通到这儿！”
叶晴抬眸，呼吸蓦地凝滞。
石窟顶嵌着数百颗夜明珠，映亮整座地下宫殿。九根盘龙柱撑起穹顶，中央高台上搁着冰玉棺椁，棺中人身穿龙袍，面容如生。
“这是...高祖皇帝？”叶晴骇然，“史载高祖驾崩后陵寝成谜，原来...”
“原来藏在青天县地底。”楚途蹚水走向高台，从棺椁旁摸出个铁盒，“老爷子说，这儿藏着姑父最怕的东西。”
铁盒开启的刹那，珠光忽然大盛！盒中并非金银珠宝，而是整整齐齐的——
孩童玩物。
拨浪鼓染着血手印，九连环锈着刀劈痕。最底下压着幅稚嫩涂鸦：两个总角小儿放纸鸢，题着歪扭小字“途与晴妹”。
楚途拿起涂鸦，指尖抚过泛黄纸页：“那场大火后，本官只抢出这个。”
他忽然剧烈咳嗽，鲜血从指缝溢出，滴在涂鸦上晕开残梅。
“大人！”叶晴急上前，却见他摆摆手，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
油纸展开，竟是块完整的龙凤喜饼。
“本来想洞房时吃的。”他掰开饼，露出内里暗藏的玄铁钥匙，“老太太给的聘礼——能打开姑父书房所有暗格。”
钥匙插入冰玉棺椁某处，棺底突然滑出暗屉！满满一屉密信哗啦倾泻，最上方绢帛写着：
“明月计划全录：丙辰年漕运案、叶御史遇害案、楚王遇刺案...”
每桩案件后都附着参与者名单，朱笔批注触目惊心。末页血书淋漓：
“丞相结党营私二十载，罪证确凿。着楚王奉旨清君侧，遇抗格杀勿论——包括太后。”
落款处盖着先帝私印与凤印，墨迹犹新。
“老爷子三年前就布局了。”楚途轻笑，“老太太配合演了场大戏，就为让姑父自曝其短。”
叶晴怔怔看着密信：“所以太后她...”
“老太太精着呢。”楚途撇嘴，“那杯毒茶她早换了，慧明也是她的人——不然本官能活到现在？”
石窟突然震动！顶壁夜明珠接连炸裂，碎晶如雨落下。
“姑父的最后一招。”楚途叹气，“炸了龙脉，谁也别想活。”
他忽然拽着叶晴扑向棺椁！冰玉棺盖滑开，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暗道。
“抱紧。”楚途将她揽入怀中，纵身跃入黑暗，“本官带你看场烟火！”
坠落时风声呼啸。他护着她的头，哼起荒腔走板的小调：
“月光光，照地堂
小冤家，逃忙忙...”
落地瞬间，滔天水声扑面而来！两人被冲进地下暗河，浮出水面时竟身在白马滩！
河面飘满破碎船板，岸边芦苇荡燃着熊熊烈火。玄甲骑兵与黄金死士厮杀作一团，楚王铁戟所过之处血浪翻涌。
“老爷子宝刀未老啊。”楚途啧啧称赞，顺手捞起块浮木板，“晴妹，赌十两银子——姑父撑不过一炷香。”
话音刚落，丞相的嘶吼响彻河滩：“楚远山！你可知太后早就...”
金戟破空而至，贯穿他咽喉！
楚王收戟转身，目光扫过儿子滴水的官袍：“玩够了？”
楚途笑嘻嘻举手：“父亲，姑父的话本官录下来了——”
他从袖中抖出个鎏金筒，筒口还沾着血渍：“老太太的罪证，够换三年桂花糕吧？”
楚王冷哼，铁戟忽指向叶晴：“此女...”
“您儿媳妇。”楚途一把搂住叶晴，“老太太赐过婚的！”
叶晴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鼻尖萦绕血腥与桂花香。抬头正对上楚王深邃的目光，她下意识要跪，却被楚途牢牢箍住腰。
“跪什么跪。”他凑在她耳边呵气，“老爷子最烦虚礼。”
河面突然掀起巨浪！破碎的漕船残骸中浮起铁箱，箱盖弹开露出成捆密信——正是丞相与西域往来的罪证！
楚王铁戟微扬，将士们迅速打捞。叶晴忽然瞥见某封信件火漆印，失声惊呼：“这是...三年前父亲遇害前送出的密信！”
火漆印下压着根孔雀翎，翎管中藏着极小纸卷：
“丞相通敌，证据藏于白马寺地宫。若遇不测，求援楚王——叶清远绝笔”
楚途轻轻抽走纸卷：“老爷子三年前就收到信了。之所以按兵不动，是为放长线钓大鱼。”
他忽然剧烈咳嗽，整个人下去。叶晴急忙扶住，触手一片湿热——他后心赫然插着半截孔雀翎！
“姑父这手...忒不讲究...”楚途喘着气笑，“专挑背后下手...”
楚王铁戟顿地，声震西野：“太医！”
“别嚷...”楚途扯住父亲战袍，“先办正事...”
他从怀中掏出那幅染血的涂鸦，小心翼翼展平。又取出叶晴怀中半块兵符，严丝合缝压在涂鸦上。
珠光忽然聚焦于兵符！焦糊的涂鸦竟显出新墨迹——竟是运河布防图的缺失部分！
“父亲...”楚途声音渐弱，“该收网了...”
楚王俯身抱起儿子，战甲与官袍的血融在一起。老将军走向燃烧的芦苇荡，每一步都踏碎残火。
叶晴怔怔跟着，掌心忽然被塞入什么。低头见是那块龙凤喜饼，饼心藏着颗药丸。
楚途在父亲怀里朝她眨眨眼，唇语无声：
“解药...本官偷换了...”
远处传来鸾铃急响。太后的凤辇冲破烟尘，华盖下老妇人凤钗斜坠，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途儿！哀家给你讨来赐婚圣旨了！”
明黄绢帛展开，朱笔御书惊心触目：
“楚叶联姻，天作之合。朕念叶氏忠烈，特准其女袭御史职，协查漕运案——”
圣旨末端小字狂草：
“臭小子再受伤，哀家打断你的腿！”
楚途在父亲怀里笑出声，染血指尖指向苍穹。
旭日冲破晨雾，照亮河面飘荡的残骸。无数罪证在粼粼波光中浮沉，如同散落的星辰。
而他缓缓阖眼，哼出最后半句小调：
“...山河寂，明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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