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堂——”
张三这嗓子喊得有些发飘，因为今早的案子实在邪乎。衙门口百姓挤得水泄不通，却没人嗑瓜子嚼花生了，个个面色惶惶，交头接耳。
楚途依旧是那副睡不醒的模样出场，官帽歪得几乎遮住整只左眼。他摸索着走到公案后，习惯性地伸手一摸——这回惊堂木老老实实待在原处。
“嗯，今儿个挺乖。”他满意地点点头，举起惊堂木——
“报——！”
一声凄厉的呼喊打断了他的动作。赵员外连滚带爬扑进堂来，官袍沾泥，发冠歪斜，全然没了平日里的体面。
“大人！大人救命啊！”老员外涕泪横流，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小女、小女她...她变白骨了！”
堂下顿时炸开了锅。
楚途的惊堂木悬在半空：“...啥玩意儿？”
张三赶紧凑过来低声解释：“大人，城南赵员外家今日出嫁的女儿，在花轿里...变成了一具穿着嫁衣的白骨！”
楚途的惊堂木“啪嗒”掉在案上。他眨眨眼，官帽终于彻底滑下来，被他随手接住。
“有点意思。”他嘟囔着把官帽扣回去，歪得更厉害了，“走，瞧瞧去。”
赵家张灯结彩的红绸还未摘下，此刻却衬得满院惨淡。新娘的花轿停在院子中央，轿帘大开，里面一具森森白骨穿着凤冠霞帔，头盖红巾，姿态诡异如新嫁娘端坐。
最瘆人的是，轿子西周弥漫着一股甜腻的桂花香气。
楚途绕着花轿转了三圈，鼻子抽动得像只猎犬。他突然弯腰从轿底拈起一点粘稠的红色膏体，放在鼻前猛嗅。
“胭脂。”他喃喃道，随即扭头问哭得快背过气的赵员外，“新娘何时上的轿？”
“卯时三刻！千真万确！”赵员外捶胸顿足，“小女月娥亲自上的轿，多少人都看见了！怎、怎可能就...”
楚途摆摆手打断他，注意力又回到那阵桂花香上。他凑近轿帘深深一吸，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阿嚏！这香...嗝...有点上头。”他揉着鼻子，眼睛却亮起来，“叶捕快？”
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叶宸今日依旧一身劲装，面罩青纱，但眉宇间凝着肃色。
“大人。”
“闻闻这味儿，”楚途指向花轿，“是不是很像城南‘香满楼’的桂花头油？”
叶宸俯身细嗅，青纱几乎擦过楚途的鼻尖。他迅速首起身：“确有些相似。”
“张三！”楚途提高嗓门，“去香满楼查查，最近谁买了大量桂花头油！”
他又转向赵员外，小眼睛眯成两条缝：“员外啊，令嫒可有什么仇家？”
赵员外眼神闪躲，支支吾吾。
这时叶宸忽然蹲下身，从轿座底下抽出一角撕破的布料——孔雀蓝锦缎，绣着精致的云纹。
“这不是寻常人家的布料。”叶宸将布料递给楚途。
楚途接过布料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叶宸的手心。两人同时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分开。
“员外，”楚途晃着那块布料，“事到如今还要隐瞒吗？这可是贡品级的锦缎，去年皇上赏赐给有功之臣的——咱们青天县里，能有几人有？”
赵员外顿时面如土色，扑通跪下：“大人明鉴！小女、小女确实与新科举人陈铭有过来往...但这布料绝非来自陈家啊！”
楚途与叶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是夜，县衙书房灯烛摇曳。
楚途对着那角孔雀蓝布料出神，叶宸悄无声息地进来，递上一卷档案。
“香满楼掌柜说，上月有神秘人重金购走所有桂花头油，足有三大箱。”叶宸汇报，“据描述，买家身形高大，左眉有道疤。”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陈铭举人确实与赵月娥有情，但赵员外嫌陈家家道中落，硬将女儿嫁给李秀才。”
楚途忽然问：“叶捕快，你觉不觉得那白骨太干净了？”
叶宸蹙眉：“大人何意？”
“从卯时到辰时，不过一个时辰。”楚途的手指轻叩桌面，“什么手段能让一具血肉之躯变成白骨，却不留一丝血迹，不染半点污秽？”
他忽然站起身，鼻子凑近那角布料猛嗅：“除非...”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谁？”叶宸反应极快，一枚飞镖己脱手而出，人随之跃出窗外。
楚途慢一步赶到院中，只见月光如水，树影婆娑，哪还有人影。只有地上落着一枚飞镖，旁边几点血迹如梅花洒落。
叶宸从暗处转回，面色凝重：“好快的身手，中了我的镖还能逃脱。”
楚途蹲下身，蘸起一点血迹搓了搓，又闻了闻：“不是人血。”他抬头，眼中闪过锐利的光，“是朱砂混着鸡血。”
忽然，墙头传来一声轻笑。
二人同时抬头，见一人悠闲地坐在墙头，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脸上银色面具泛着冷光。
“楚大人果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来人声音经过伪装，嘶哑难辨，“奉劝大人一句，白骨新娘案不是你能查的，趁早收手。”
叶宸欲追，被楚途按住手腕。
“阁下好意心领，”楚途扬声道，“不过本官就爱啃硬骨头，何况这般有趣的案子。”
面具人轻笑一声，甩手射来一物。叶宸闪身接住，是枚青铜令牌，上刻诡异图腾：蛇缠剑柄，剑尖滴血。
“若执意要查，记住这个标志。”面具人声音忽远忽近，“他们的人...己经盯上你了。”
话音未落，人己如青烟消散。
叶宸欲追，楚途却仍抓着他手腕不放。
“大人？”叶宸疑惑回头，却发现楚途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
月光下，叶捕快俊俏的面容镀着一层银辉，因打斗而微散的衣领处，隐约可见纤细锁骨的轮廓。
“叶捕快，”楚途忽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你究竟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叶宸屏住呼吸，手下意识按在刀柄上。
楚途却绽开一个迷糊的笑：“有没有闻到宵夜的香味？好像是谁家炖了鸡汤。”
叶宸一愣，随即闻到空气中飘来的淡淡香气，不由失笑：“大人真是...”
话未说完，楚途突然将他往身边一拉，一支淬毒的袖箭擦着叶宸耳际飞过，深深钉入地面。
“第三次了，”楚途叹气，依然保持着搂住叶宸的姿势，“今晚这是第几次偷袭？本官的宵夜又要泡汤了。”
叶宸僵在楚途怀中，一时忘了挣脱。大人手臂看似随意地环在他腰间，却温热有力。
“大人何时身手这么好了？”叶宸轻声问。
楚途低头看他，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明亮：“本官可是文武双全...”说着脚下突然一绊，整个人扑在叶宸身上。
“...就是平衡差了点。”他嘟囔着，手忙脚乱地想站起来，手掌却不偏不倚按在叶宸胸口。
两人同时僵住。
楚途困惑地眨了眨眼，手下意识又按了按——触感柔软而富有弹性，绝非凡俗男子应有的胸膛。
叶宸猛地推开他，面色绯红如霞，眼中尽是慌乱。
“大人恕罪！属下...”叶宸急退几步，语无伦次。
楚途慢悠悠爬起来，拍着官袍上的尘土，忽然咧嘴一笑：
“叶捕快，你们孪生兄妹轮流当值的游戏，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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