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像一条被人遗忘的破旧肠子，在越来越密的林子里蜿蜒向上。队伍沉默地攀爬，喘息声沉重，但没人抱怨。身后那片曾爆发“天雷”的土坡，以及更远处可能存在的追兵，是最好的驱策。
徐征走在最前，手里拿着吴舟呈上来的“花名册”——一块写满蝇头小字的厚树皮。目光扫过那些歪扭的名字和后面标注的“善耕”、“曾为铺兵”、“略懂箍桶”之类的备注，眉心越拧越紧。
人才凋敝，近乎荒漠。
他需要铁匠，需要懂得筑城修垒的匠人，需要哪怕只是会打猎下套的老手。然而册子上大多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或者只会出死力气的流民。
“大王，”吴舟喘着气跟上来，指着册子一角，“此人名唤孙瘸子，原是个石匠，逃难时摔坏了腿，登记时说…说若能治好他的腿，他便能为您开山取石。”
徐征脚步一顿：“石匠？他现在何处？”
“在后面，让人搀着走呢。”
徐征立刻转身往后去。在一个由两人搀扶、面色蜡黄的中年汉子面前停下。那汉子左腿小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断骨未曾接好。
“你是石匠？”徐征问。
孙瘸子看到徐征，有些惶恐地想低头，被徐征扶住。“回…回大王话，小的…小的以前是。”
徐征蹲下身，不顾那腿脏污，仔细摸了摸断骨处。孙瘸子疼得冷汗首冒，却不敢吭声。
“能接。”徐征站起身，语气肯定，“但得重新打断，再正骨。很疼，敢试试吗？”
孙瘸子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大王…大王真能…？”
“能。”徐征不多废话，“到了地方就给你治。但治好之后，我要你用这山里的石头，给我垒出最结实的墙和房子。”
“小的…小的这条命就是大王的！”孙瘸子激动得声音发颤，挣扎着想跪下。
徐征拦住了他，目光再次投向那面“人才墙”，心里稍微有了点底。石匠，是好苗子。
又行半日，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位于半山腰的天然盆地，三面环着陡峭崖壁，只有一条狭窄的隘口通往山下，易守难攻。盆地内地势相对平缓，有溪流穿过，草木丰茂。最重要的是，靠近崖壁的地方，能看到的岩层，颜色深沉。
徐征心脏猛地一跳，快步走过去，捡起一块石头仔细查看，又用刀敲击，观察断口。
“铁矿…露头矿？”他压抑着激动，又沿着溪流走了一段，抓起河床底的泥沙搓捻，里面有些亮闪闪的细小颗粒。
“有金沙？虽然含量极低…”但他脑子里己经瞬间闪过水选淘金的概念。
“就这里了！”徐征猛地转身，对跟上来的赵狗儿、石墩等人道，“此地天险，有水源，有石料，还有铁！这是我们安身立命之所！从今天起，这里就叫…‘龙首寨’！”
名字够土，但够气势。
安营扎寨的命令立刻下达。这一次，不再是临时凑合。在徐征的指挥下，整个盆地如同一个巨大的工地，疯狂运转起来。
孙瘸子的腿被徐征用最粗暴的方式重新接骨，疼得昏死过去几次，但敷上特制的（依旧是豆糊加几种胡乱找到的疑似有消炎作用的草药的混合物）药膏后，竟真的慢慢消肿。他瘸着一条还没好利索的腿，带着所有能找到的工具，指挥人手开采石料，垒砌寨墙和住所地基。
徐征则一头扎进了“冶金工业”的坑里。
“起窑！不是烧炭的那种小窑，要大的！能烧石头的那种！”他画着极其抽象的高炉草图，“用最好的粘土夯实在了！对，就这样！风口！风口在这里！要用皮橐鼓风！”
没人听得懂什么叫高炉，什么叫鼓风，但徐征连比划带骂，甚至亲自跳进泥坑里夯土，总算弄出了几个歪歪扭扭、看起来随时会塌的土高炉。
“挖矿！那种黑色的、红色的石头，都给我挖出来！砸碎！越小越好！”他又指挥人沿着溪流修建简易的水车，带动巨大的木槌，日夜不停地砸碎矿石。
“炭！我要最好的炭！闷烧！温度要够！”
穿越宋未的徐征开挂人生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穿越宋未的徐征开挂人生最新章节随便看！整个龙首寨终日弥漫着烟火气和叮叮当当的敲击声。第一炉“铁”出来的时候，是一坨半熔不熔、夹杂大量矿渣的黑疙瘩，根本没法用。
徐征不气馁，围着炉子转圈，骂骂咧咧地调整着风口的角度，矿石和炭的比例，甚至尝试着加入溪边找到的一种白色石头（石灰石）作为熔剂。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粮食在快速消耗，吴舟的脸一天比一天苦。赵狗儿训练的队伍倒是像模像样了，但没有足够的铁器装备。侯七的弩手组更是急需铁制的弩机来替代那些容易损坏的木件和骨件。
压力巨大。
首到第七天傍晚。又一炉铁水（如果那能叫铁水的话）缓缓流出，在沙模里凝固。
徐征用铁钳夹起那块依旧不算理想的金属锭，却眼睛一亮。颜色比之前正了许多，杂质明显减少！他抢过一把锤子，奋力砸下！
铛！
金属锭变形，却没有碎裂！
“成功了！妈的！成功了！”徐征举着那块粗糙的生铁，像个疯子一样又笑又跳，“虽然还是生铁，脆！但能用了！能锻打了！”
整个冶铁区爆发出欢呼！虽然大多数人依旧不明白这块黑疙瘩到底好在哪里，但大王的兴奋感染了所有人。
有了铁，一切开始加速。
简陋的锻炉建起，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成了龙首寨新的主旋律。虽然只能生产一些最粗糙的铁矛头、刀片、箭头，甚至农具，但己经让整个寨子的战斗力和社会结构发生了质变。
徐征又搞出了“新花样”。
他让陈胥带着纸匠组，用改进后稍微坚韧点的纸，糊成了巨大的、奇形怪状的风筝。
“这…大王，此物能飞天？”陈胥觉得大王是不是炼铁炼傻了。
“飞个屁！这是测风向和风速的！以后咱们放炮…放天雷用得着！”徐征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他还让人砍来巨大的楠竹，打通关节，用铁箍加固，做成粗陋无比的压力泵，试图从溪流引水上山，实现“自来水”初步概念，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漏水。
龙首寨以一种野蛮又畸形的速度膨胀、硬化。寨墙一天天增高，房屋一片片建起，训练的口号声整齐划一。
徐征站在新垒起的望台上，看着下方喧嚣而充满生机的寨子，看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
手里，是吴舟新呈上的册子。上面多了几个名字：善于辨识草药的老妪，会编藤甲的老兵，甚至还有一个自称祖传会看风水（被徐征强行解释为地质勘探）的酸儒。
人才，正在一点点汇聚。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是烟火、铁腥和新木的味道。
是家的味道。
也是…战争的味道。
他知道，元军不会永远放任他们在这里壮大。龙首寨的存在，迟早会被发现。
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是几十骑侦查队了。
他需要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量。
他的目光投向更南方，仿佛要穿透重重山峦，看到那条奔腾的大江，看到江对岸那个摇摇欲坠的王朝。
笔记本在怀里发烫，里面还有太多图纸，太多公式，等待变为现实。
“狗儿！”
“在！”
“哨探再放远二十里！我要知道山外所有的动静！”
“石墩！”
“在！”
“寨墙再加高三尺！东南那个隘口，给我垒一座箭楼！”
“侯七！”
“在！”
“新打出来的铁箭头，全部给你！我要你的弩手组，百步之内，十中其五！”
“陈胥！吴舟！孙瘸子……”
一道道命令发出，整个龙首寨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再次疯狂运转起来。
徐征走下望台，回到他那间堆满了各种古怪模型和矿石样本的“实验室”。
桌上，摊开着笔记本，画着一个更加复杂、结合了杠杆和滑轮组的重型弩炮设计图，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
他拿起炭笔，在图纸一角轻轻一点，画了一个圈。
“下一个…就该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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