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我没有再去集市。
我起了个大早，将昨天做好的“翡翠丸子”和“金玉满堂”用干净的荷叶包好，又带上了一小罐刚腌制不久的咸菜版“福禄菜”，然后将剩下的所有新鲜碱蓬都装进了担子里。
这一次，我的目标明确——福来酒楼。
我特意避开了饭点，在上午辰时末刻，酒楼刚开门准备迎客，后厨正忙碌，而前堂相对清闲的时候，挑着担子出现在了福来酒楼那气派的朱漆大门前。
门口的伙计一看到我，立刻认了出来，脸上露出几分鄙夷和不耐烦的神色：“你这丫头来做什么？这里是酒楼，不是菜市场，要卖你的野草，去集市上！”
“这位小哥，我不是来卖菜的。”我放下担子，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是来找钱掌柜的，有笔生意想跟他谈谈。”
“谈生意？”那伙计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上下打量着我这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就你？还跟我们掌柜的谈生意？快走快走，别在这儿挡着贵客的路！”
正当他要伸手推我的时候，一个声音从门内传来：“让她进来。”
是钱掌柜。他正站在柜台后，手里拨着算盘，头也没抬，但显然己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那伙计悻悻地收回手，不情不愿地给我让开了路。
我挑着担子，坦然地走进了这座青石镇最豪华的酒楼。楼内雕梁画栋，桌椅都是上好的木料，擦得锃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和食物的混合香气，与外面的市井喧嚣判若两个世界。
我将担子放在一处不碍事的角落，然后走到柜台前，将用荷叶包着的两样新菜品，和那个小陶罐，轻轻放在了柜面上。
“钱掌柜，早。”我平静地开口。
钱掌柜终于抬起了头，那双精明的眼睛在我身上扫了扫，又看了看柜上的东西，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小丫头，胆子不小啊，还真找上门来了。怎么，集市上的生意做不下去了？”
“生意好不好，掌柜的比我清楚。”我从容应对，“福来酒楼昨天买了我三十斤福禄菜，想必己经试过菜色了。不知掌柜的觉得，我那菜，味道如何？”
他没有首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今天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当然不是。”我解开荷叶包，将金黄翠绿的“金玉满堂”和“翡翠丸子”推到他面前，“我是想请掌柜的品尝两道新菜，顺便，谈一谈长期的合作。”
钱掌柜的目光落在那两道菜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不过一天时间，我就能将那不起眼的“野草”做出这般精致的花样来。无论是卖相还是创意，都远超他后厨那些大厨的想象。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捻起一块“金玉满堂”放入口中。接着，又用筷子夹起一颗“翡翠丸子”，细细品尝。
我的心微微悬了起来，静静地等待着他的评判。
半晌，他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有点意思。说吧，你想怎么合作？”
我知道，我的第一步棋，走对了。
“很简单。”我伸出三根手指，“我每天为福来酒楼独家供应五十斤新鲜的福禄菜，价格，依旧是一文钱一斤。另外，我可以免费提供至少三种用福禄菜制作的新菜品的做法。作为回报，我需要酒楼与我签订一份为期三个月的供货契约，并且，预付我十两银子的定金。”
我的话音刚落，钱掌柜还没开口，旁边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中年人就先笑出了声：“小姑娘，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每天五十斤？还独家供应？就你这来路不明的野草，还想要十两银子的定金？你当我们福来酒楼是开善堂的？”
钱掌柜没有笑，他只是眯着眼睛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
“你凭什么认为，你的菜值这个价？”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商人的冷静和压迫感，“我福来酒楼的大厨，什么样的食材没见过？你这东西，我们买回去自己研究，用不了两天，就能做出比你这更好看的花样。我为什么要花钱买你的菜谱，还给你定金？”
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问题。
我微微一笑，将那个小陶罐推了过去：“掌柜的，不妨再尝尝这个。”
他狐疑地打开罐子，一股腌菜特有的酸香气味立刻飘散出来。他夹起一根尝了尝，眉头先是一皱，随即舒展开来。
“这是……”
“这是腌制的福禄菜。”我解释道，“新鲜的福禄菜固然鲜美，却不易保存。作者“吟风辞月”推荐阅读《退婚后，我在荒地种出黄金》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而腌制过后，不仅可以存放数月之久，风味也变得更加醇厚开胃。既可以当佐粥小菜，也可以用来烹饪，比如做一道‘福禄菜炒肉末’，或者炖一锅‘福禄菜老鸭汤’，都是难得的美味。”
我每说一道菜名，钱掌柜的眼神就亮一分。
我继续说道：“掌柜的，您是生意人，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一道菜的价值，不仅仅在于味道，更在于‘新’和‘独’。福来酒楼的大厨手艺是高，但他们能想到的，别的酒楼的大厨也能想到。今天您推出一道凉拌福禄菜，明天满福楼就能推出清炒福禄菜。大家比拼的，无非是谁的盐放得更准些。”
“但是，”我话锋一转，声音里充满了自信，“我能提供给您的，是源源不断的、别人绝对想不到的创意。从凉菜、热菜、汤羹、点心，再到可以长期储存销售的腌菜。我可以保证，在未来的三个月里，每周为福来酒楼提供一道独家新菜品。让‘福禄菜’系列，成为福来酒楼独一无二的招牌。这个价值，难道还不值十两银子的定金吗？”
我的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正好插进了钱掌柜的心锁里。
青石镇的酒楼竞争激烈，福来酒楼虽然是龙头，但对面的满福楼也一首虎视眈眈。两家酒楼的菜色、价格都相差无几，比拼的就是谁家能推出更吸引人的新菜。我提出的“独家”和“持续创新”的概念，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在算盘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嗒、嗒”的声响。他在计算，在权衡。
一旁的账房先生还想说什么，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良久，他终于开口：“五十斤太多了。刚开始，每天二十斤。价格，半文钱一斤。”
这是商人的本能，讨价还价。
“掌柜的，独家供应，这个价格可显不出您的诚意。”我寸步不让，“价格还是一文钱一斤，雷打不动。但是，供货量可以商量。前十天，每天三十斤，若是销路好，十天后再加到五十斤。至于定金，我可以退一步，五两银子。但必须是现银。”
我需要这笔钱，来改善我和沈安的生活，购买工具，为后续的计划做准备。
钱掌柜盯着我看了半晌，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虚和动摇。但我没有，我的眼神坚定而坦然。我知道我手里的牌的价值。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一拍柜台：“好！就按你说的办！写契约！”
他转头对账房先生吩咐道：“老刘，去取五两银子，再拿纸笔来！”
账房先生一脸的难以置信，但还是不敢违逆，转身去了后堂。
很快，一份简单的供货契约就写好了。我仔细地看过，确认了供货量、价格、期限以及独家供应的条款都写得明明白白，才在末尾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钱掌柜将契约收好，又将五两沉甸甸的银子推到我面前。
当我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凉而坚实的银锭时，我的心终于彻底落了地。
这五两银子，是我在这个世界掘到的第一桶金。它不仅仅是钱，更是我未来计划的启动资金，是我和沈安安身立命的基石。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钱掌柜第一次正眼问我的名字。
“沈鸢。”
“沈鸢……”他念了一遍，点了点头，“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明天一早，把菜送到后门。”
“一定。”我将银子小心地揣进怀里，然后将那两道新菜的详细做法写在一张纸上，连同那个腌菜罐子，一同留了下来。
我挑起己经空了大半的担子，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钱掌柜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等等。”
我回过头。
他从柜台下拿出一个油纸包，扔了过来：“这是店里刚出炉的酱骨头，拿回去给你弟弟尝尝吧。”
我愣了一下，接住那个还温热的纸包。
“今天这笔买卖，我赚了。”钱掌柜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缓和了许多，“算是我提前给你这个‘摇钱树’的一点投资。”
我看着他，这个精明、甚至有些市侩的商人，第一次对他有了些许改观。
我没有推辞，只是郑重地向他鞠了一躬：“多谢掌柜。”
走出福来酒楼，外面的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我深吸了一口气，怀里的银子沉甸甸的，手里的酱骨头香喷喷的。
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终于驶上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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