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忘生最后记得的,是一抹剑光。
那一剑叫做“天外飞仙”,使剑的人叫做叶孤城。剑光闪动时,仿佛整个紫禁城的月光都凝聚在了一点上。
他的刀也同时出手。刀名“明月”,刀出时,月光会分成两半。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
“滴滴...滴滴...”
某种极有规律的声音在耳边响着,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烦人。
楚忘生想要抬手,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不,比铅还重,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
他艰难地睁开眼。
白光刺目。
不是月光,也不是阳光,而是一种冷冰冰的、毫无生气的光,从头顶上方洒下来。
视线逐渐清晰。
他躺在一张奇怪的床上,西周是各种他不认识的器械,那些“滴滴”声就是从其中一个方盒子发出的。一根细管连在他的手臂上,将不知名的液体输入他的身体。
更可怕的是,他的脸上罩着另一个古怪的东西,一股带着异味的“气”正强行涌入他的口鼻。
污浊!沉闷!令人作呕!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地狱吗?
他本能地运转内力,想要震开这一切束缚,却发现丹田之内空空如也。昔日如大江大河般奔涌的内力,此刻干涸得像是龟裂的河床。
只有一缕极细微、却极精纯的刀意,还盘踞在心脉深处,如同风中的残烛,顽强不灭。
这不是他的身体。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与此同时,无数混乱的、陌生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冲击着他几乎要裂开的头颅。
楚留香,二十二岁,豪门楚家的私生子,性格懦弱,几天前被一场精心策划的车祸送进了这个叫做“医院”的地方,濒临死亡...
他,昔日的天下第一刀,“明月刀”楚忘生,竟然在这个叫做“现代”的诡异时代,在一个叫做“私人”的人身上,重活了过来。
“真是...荒唐。”他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脸上肌肉僵硬。
“滴滴...滴滴...”那声音还在响,配合着那强行灌入他肺部的“气”,让他烦躁到了极点。
他楚忘生纵横江湖一生,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被人像摆弄木偶一样摆弄,连呼吸都不能自主?
宁可死,也绝不呼吸这等污浊之气!
一股狠劲从他心底升起。那是刀口舔血多年磨砺出的决绝。
凝聚!凝聚起那仅存的一缕刀意!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那只被各种管线缠绕的右手上。意识沉入那缕微弱的刀意中,艰难地驱动着它,沿着陌生的经脉游走。
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用一根头发丝在拉动千斤巨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终于,那缕刀意汇聚于他的食指指尖。
无形无质,却锋锐无匹。
他抬起沉重的手臂,动作缓慢却坚定,然后用那根手指,对着自己脸上那根输气的软管,轻轻一划。
没有声音。
那软管却齐刷刷地断开了,断口光滑如镜。
“嗬——”
他猛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虽然依旧带着消毒水的怪味,但却没有了那被强迫灌输的窒息感。舒畅多了。
“滴滴滴!滴滴滴!”
几乎在软管断裂的同时,那个方盒子发出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而急促起来。
门外立刻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愕。她的装扮暴露,露着胳膊和小腿,这在楚忘生的记忆里,简首是惊世骇俗。
但她此刻顾不得这些,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发出尖锐叫声的方盒子,又看向楚忘生脸上被切断的软管,脸色瞬间白了。
“天哪!307特护病人自主拔管!呼吸骤停!”她用一种极快的语调喊着楚忘生半懂不懂的话,转身就要往外跑,似乎是去叫更多人。
“站住。”
一个声音响起。沙哑,干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威严。
小护士的脚步猛地顿住,像是被无形的线扯住了。她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病床上那个本该奄奄一息的男人。
楚忘生己经勉强用手臂支撑着,半坐了起来。动作牵扯到身上的各种管线和他胸口的伤,带来一阵剧痛,但他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比这更重的伤,他也不是没受过。
他的眼睛首视着那小护士。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深邃,冰冷,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完全不像一个重伤员,更不像记忆里那个懦弱的楚留香。
小护士被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你醒了?这不可能...医生说你至少还要昏迷三天...”她语无伦次。
“水。”楚忘生懒得理会她的震惊,只说了一个字。喉咙干得冒火。
小护士愣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顺从,从旁边的柜子上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过去,眼神还警惕地盯着他那根“行凶”的食指。
楚忘生接过那个奇怪的透明杯子,一饮而尽。水流过喉咙,带来一丝甘甜和生机。
他放下杯子,目光再次锁定小护士,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命令的口吻:“告诉我,现在是什么年月?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啊?”小护士彻底懵了,“现在是2025年啊,这里是沪上市中心医院的特护病房...楚先生,您...您没事吧?您不记得了?”
2025年?沪上?医院?
那些陌生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逐渐与这些名词对应起来。
一个光怪陆离到超乎想象的世界。
他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惊天巨变。纵使他心志坚如铁石,此刻也感到一阵茫然和荒谬。
但他很快压下了这些情绪。刀客的心,不能乱。乱了,就会死。
既然没死,那就活下去。
用这个身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他抬眼,看向还在发呆的小护士,忽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这里的月亮,看起来如何?”
“月...月亮?”小护士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傻傻地回答,“就...就那样啊,有时候圆有时候弯...楚先生,您真的需要立刻叫医生!”
楚忘生却仿佛得到了答案,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道:“月亮还在,便好。”
只要月亮还在,他的刀意就在。
就在这时,病房门又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太阳穴微微鼓起,步伐沉稳有力。
楚忘生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这个人,练过武。而且根基相当扎实,远胜这个身体记忆里见过的那些所谓“保镖”。
来人看到半坐着的楚忘生,眼中闪过一抹极快的惊讶,但立刻恢复了冷漠。他先是对小护士摆了摆手:“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楚家的事,楚家自己处理。”
小护士如蒙大赦,赶紧溜了出去,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黑衣人这才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楚忘生,语气没有任何温度:“楚留香,你的命还真大。那样都没撞死你。”
从他的语气和神态,以及那些记忆碎片里,楚忘生瞬间明白了——这个人,绝非朋友。
是来看他死没死?还是想来补上一刀?
楚忘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按在了病床旁边那个金属的输液杆上。那缕微弱的刀意,再次开始凝聚。
黑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皱。他觉得病床上这个废物私生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眼神。对,是眼神。
不再是以前的懦弱和闪躲,而是...一种冰冷的,看死物一样的眼神。
他压下心里的怪异感,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纸,随手扔在楚忘生面前的被子上。
“既然没死成,就把这个签了。乖乖拿着这笔钱,滚出沪上,永远别再回来。”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楚家的门,不是你这种野种能进的。”
楚忘生目光垂下,看向那张纸。
顶头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自愿放弃遗产继承声明书》。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
那弧度冰冷如刀锋。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那个气势逼人的黑衣人,声音平静得可怕:
“如果我说...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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