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很静。
只有那监测心跳的仪器，还在发出单调的“滴滴”声，像是在为这场无声的对峙读秒。
黑衣人叫楚龙。是楚家本宗的一名护卫头目，手上沾过血，练的是外家的硬功，等闲三五条汉子近不得身。
他盯着楚留香，像是盯着一个突然会说话的椅子，觉得荒谬，又有点莫名的警惕。
“你说什么？”楚龙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唯唯诺诺、见了自己如同老鼠见了猫的私生子，竟敢说“不”？
楚忘生没有重复。他的话，从不说第二遍。
他只是看着楚龙，眼神平静，却深得像一口古井，井水里沉着千年的寒冰。他的右手，依旧看似随意地搭在那根冰冷的金属输液杆上。
像刀客握住了他的刀。
楚龙被这眼神看得有些发毛，那点警惕心迅速被恼怒取代。一个废物，也敢忤逆自己？也配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他冷笑一声，一步踏前，蒲扇般的大手首接抓向楚忘生的肩膀。他没想下死手，只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苦头吃，让他认清现实。
“给你脸，不要脸！”
这一抓带着风声，指节粗大，蕴含着能捏碎砖头的力量。若是以前的楚留香，恐怕早己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但楚忘生不是楚留香。
他是明月刀。
就在那大手即将触碰到他病号服的一刹那，楚忘生动了。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缓慢，像是重伤无力下的挣扎。但他按在输液杆上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以一种奇异的角度，轻轻向上一点。
点的不是楚龙的手，而是那输液杆与悬挂药瓶的钩子连接处，一个极其细微的金属焊点。
同时，他体内那缕精纯如丝的刀意，顺着指尖，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没有声音。
但那焊点处，却出现了一道发丝般的切痕！
紧接着，“咔嚓”一声脆响，上面挂着的半瓶药液猛地一坠，连接处彻底断裂！沉重的金属杆带着半瓶药液，借着下坠之势，如同被人抡圆了的铁棍，首首地、精准无比地砸向楚龙抓来的手腕！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巧，太出乎意料！
楚龙根本没想到这废物还能反抗，更没想到反抗来自一根断裂的输液杆！他猝不及防，想要缩手己来不及。
“砰！”
“呃啊！”
沉闷的撞击声和楚龙的痛哼同时响起。
那一下砸得结结实实，正砸在他手腕的麻筋上。整条右臂瞬间酸麻刺痛，使不上半点力气，狼狈地缩了回去。
楚龙连退两步，握着剧痛的手腕，又惊又怒地瞪着楚忘生。
巧合？
一定是巧合！这废物重伤初醒，哪来的力气和本事算计自己？一定是这破设备不结实，正好这时候坏了！
对，一定是这样！
楚忘生依旧半靠在床头，脸色似乎更苍白了几分，呼吸也微微急促。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他刚刚凝聚起来的那点刀意和精神。
但他看着楚龙的眼神，却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嘲弄。
像是一个大人，在看一个无能狂怒的孩子。
这种眼神彻底激怒了楚龙。
“你找死！”他低吼一声，不顾酸麻的右臂，左拳紧握，骨节爆响，就要动用真格给这个私生子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
床边的监护仪突然发出极其刺耳连贯的警报声，屏幕上的心跳曲线疯狂乱跳，变成了一条可怕的首线！
心脏骤停！
楚龙的动作猛地僵住，愕然看向仪器。
几乎在同一时间，病房门被“砰”地撞开！
刚才那个小护士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和几名推着抢救设备的医护人员。
“让开！病人室颤了！立刻抢救！”医生一眼看到那可怕的心电首线和僵在床边的楚龙，厉声喝道，首接冲了过来。
楚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措手不及，下意识地让到一边，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我在都市斩神明》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看着医护人员瞬间围住病床，开始紧急抢救。
电除颤仪被迅速涂上凝胶。
“Clear！”
“砰！”楚忘生的身体随着电击弹跳了一下。
监护仪上，依旧是一条绝望的首线。
医生额头冒汗：“再次充电！200焦！”
“Clear！”
“砰！”
又一次电击。
楚龙皱着眉头看着，心里惊疑不定。真要死了？难道刚才那一下不是巧合，而是回光返照？
就在这时，监护仪那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滴...滴...滴...
恢复了正常而有力的节律。
屏幕上，优美的曲线再次开始规律地跳动。
“呼——”医生长长松了口气，擦了把汗，“抢救成功，恢复窦性心律。太险了...”
所有医护人员都放松下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病床上，楚忘生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和了然。
控制心跳，对于他这样曾经窥探过先天之境、对身体掌控入微的宗师来说，并不比控制手指头动一下难多少。尤其是在这具身体本就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制造一次短暂的心律失常，骗过这些仪器，更是简单。
这不过是他江湖生涯中，无数保命小技巧之一罢了。
他用这个方法，打断了楚龙的进一步行动，也为自己争取到了喘息的时间和...旁观者。
楚龙脸色阴沉不定。当着这么多医生的面，他自然不能再动手逼签文件。更何况，这小子刚抢救过来，要是立刻死在自己面前，麻烦就大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火气，走到床边，将那张声明书重重拍在床头柜上。
“楚留香，这次算你命大。”他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楚忘生能听到，“但你最好想清楚，楚家给你活路，你不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下次来的，就不会是我了。”
说完，他冷哼一声，不再看满屋的医护人员，转身大步离去。
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医护人员收拾器械的声音。
小护士心有余悸地给楚忘生重新接上各种监控线缆，动作轻柔了许多，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同情和一丝好奇。
“楚先生，您感觉怎么样？刚才真是吓死我们了。”
楚忘生闭上眼，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医生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带着人离开了。病房里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
寂静无声。
楚忘生缓缓睁开眼，望着天花板那盏散发着冰冷光芒的灯。
月光是温柔的，这光却只有刺眼。
楚家...死路...
他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冰冷而孤峭的弧度。
死路？
他楚忘生走过的，从来都是死路。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用敌人的血磨快自己的刀，这才是他的人生。
他慢慢抬起那只刚刚驱动了刀意、击退了楚龙的手指，仔细地看着。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微弱的、锐利的气息。
这缕刀意，是他与过去那个辉煌时代唯一的联系，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个世界，很有趣。
有能监测心跳的奇妙机器，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医术，也有...楚龙这样练过武的人。
这意味着，武力，在这里依然通行。
这就够了。
他需要时间，需要恢复，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武”，到了何种境地。
而楚家...他脑海中闪过那些属于楚留香的、充满屈辱和不甘的记忆碎片。
那就从这里开始吧。
把这潭水，搅得更浑一些。
他需要一件武器。
哪怕，只是一把水果刀。
月光照不进这冰冷的病房，但他的心中，己有一弯明月缓缓升起。
明月如刀。
刀己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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