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风沙像是无数细小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十七岁的楚忘生眯着眼睛，牵着那匹瘦骨嶙峋的老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无边的沙海中。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一个疲惫的旅人，拖着沉重的过往，却不知去向何方…
楚忘生身上那件破旧的羊皮袄己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边角处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发黑的棉絮。他的嘴唇干裂，脸上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风霜痕迹，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沙海中最亮的星子，藏着不肯熄灭的火。
老马忽然不安地嘶鸣起来，前蹄不断地刨着沙地。楚忘生警惕地停下脚步，手无声地按在腰间那柄用破布缠裹的长刀上。他在大漠中长大，知道这片看似死寂的沙海随时可能露出獠牙。
风声中夹杂着不同寻常的声响——马蹄声，兵刃碰撞声，还有凄厉的呼救。
楚忘生犹豫了片刻。大漠的生存法则第一条便是少管闲事。但他听出那呼救声中带着绝望，是一个老人的声音。
他轻叹一声，拍了拍老马的脖颈，将缰绳系在一处枯死的胡杨木上，身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向声音来源处。
沙丘之后，三骑围着一名倒在地上的老者。马贼们猖狂的笑声在空旷的沙漠中格外刺耳。
“老东西，把值钱的交出来！”
老者衣衫褴褛，满面血污，却死死护着怀中一个长条形的包袱。“此物……此物你们拿去也无用……”
“少废话！”为首的刀疤脸马贼狞笑着挥刀便砍。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之际，一道身影如鬼魅般从沙丘后掠出。刀光一闪，不是多么精妙的招式，只是快，快得超乎想象，带着大漠风沙磨砺出的凌厉决绝。
“铛”的一声，马贼手中的刀应声而断。
楚忘生横刀立在老者身前，残阳将他手中那柄样式古拙、刃口却有一处明显缺口的长刀染得血红。他身形不算高大，此刻却像一株扎根于沙海的胡杨，透着不容侵犯的坚韧。
“哪里来的野小子，找死！”三名马贼又惊又怒，同时策马冲来。
楚忘生眼神一凝，不退反进。他自幼在生死边缘挣扎，搏杀之术毫无章法，却狠辣有效。侧身躲过劈来的马刀，手中古刀顺势上撩，一名马贼惨叫着跌下马背。就势一滚，刀光抹过另一匹马的前腿，马匹哀鸣倒地，将背上的骑手甩出老远。
刀疤脸见状，眼中闪过惊惧，虚劈一刀，拔马便逃。另一名还能动的马贼也慌忙跟上，连同伴都顾不上了。
楚忘生没有追击。他喘着气，持刀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脱力。刚才那几下看似简单，实己耗尽了他大半气力。他走到那个被甩下马背、摔得昏死过去的马贼身边，捡起对方掉落的水囊，仰头灌了一大口，又将剩下的水淋在脸上，冲掉溅上的血点。
他这才转身，看向地上的老者。
老者正怔怔地望着他，更准确地说，是望着他手中的刀，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
“小兄弟……”老者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沫从嘴角溢出。
楚忘生蹲下身，沉默地检查老者的伤势。伤势极重，多处刀伤，最致命的是腹部的伤口，血流不止。他撕下自己内衫较干净的布条，试图为老者包扎。
“没……没用了。”老者按住他的手，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那柄刀，“孩子……你这刀……从何而来？”
楚忘生看了一眼手中的刀，淡淡道：“家传的。”
“家传……”老者眼神更加复杂，有狂喜，有悲伤，有追忆，“天意……真是天意啊……老夫铁狂屠……追寻此刀……二十年矣……”
话音未落，他又是一阵猛咳，气息迅速萎靡下去。
“老人家，别说话了。”楚忘生眉头紧皱。边城只有一个蹩脚郎中，他自己略懂些止血草药的用法，但对这么重的伤无能为力。
“孩子……带我去……去边城……找……找铁铺……”老者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神却带着最后的恳求，“我不能……死在这里……”
楚忘生看着老者濒死的面容，又看了看荒芜的西野。他沉默片刻，将古刀插回腰间，俯身将老者背起。老人的身体轻得吓人，仿佛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他背着老人，牵着老马，再次迈入无边的沙海。夕阳将他们的影子融为一体，拉得很长很长，指向远方那座在风沙中若隐若现的孤城。
风更大了，卷起漫天黄沙，似乎想要掩盖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有地上零星的血迹和杂乱的蹄印，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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