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洞的正殿今儿个透着股新奇劲儿。
往日里阴森森的石柱子上，不知被哪个小妖缠了圈刚摘的野蔷薇，粉白的花瓣沾着晨露，倒把那狰狞的兽头雕刻衬得柔和了些。正中央的妖王座椅上铺了层厚厚的茅草，看着就比往日的冰冷石面舒坦——这是贾雄霸昨儿个特意让人铺的，说是"听道理得坐舒服了才听得进去"。
日头刚爬过山头，贾雄霸就揣着颗刚从菜园摘的脆梨，晃悠悠坐到了座椅上。他今儿个没穿那身磨得发亮的兽皮袄，换了件灰扑扑的粗布褂子，还是上次山下村民送的，说是"熊大王穿了显斯文"。
"都给我凑过来！"贾雄霸把梨核往嘴里一丢，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嗓子。
洞外的小妖们稀稀拉拉往里挪，一个个探头探脑的，活像受惊的兔子。有那新来的狼崽子还龇着牙，被旁边的老狐狸精狠狠踩了脚——这黑风山如今的规矩，见了大王可不能露獠牙，得学那人类书生作揖，虽说没哪个小妖能把揖作标准。
"瞅你们这点出息。"贾雄霸把爪子往石桌上一拍，桌上的粗瓷碗叮当作响，"今儿个不训话，不派活儿，就跟你们唠唠嗑。"
众妖你看我我看你，尾巴尖都透着紧张。谁不知道这位熊大王自打上个月不知犯了什么邪，就没干过一件正经妖王该干的事——不抢粮，不掳人，天天蹲在后山跟白菜较劲，夜里还对着月亮打坐，活像个走火入魔的老道士。
"都知道东边那座狼山吧？"贾雄霸没管小妖们的惊疑，自顾自开了话头，爪子在石桌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上礼拜，那狼妖王带着崽子们去抢山下张家庄的粮食，还把人家护粮的老汉打折了腿，这事你们听说了没？"
蹲在前排的小狐狸精赶紧点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回大王，听说了...听说那狼妖王抢了三车小米，正得意呢。"
"得意？我看他是得意得太早。"贾雄霸冷笑一声，爪子猛地拍在桌上，吓得前排小妖齐刷刷缩了脖子，"昨儿个晌午，一道天雷劈在狼山洞口，把那狼妖王新搭的瞭望台劈成了黑炭，他自己那条抢粮时耀武扬威的尾巴，愣是给劈焦了半根！"
这话一出，殿里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有那胆小的兔子精首接捂住了耳朵，老狐狸精却若有所思地捋着胡须——妖精们都怕天雷，那是天道示警，寻常妖精哪敢当回事？
贾雄霸见小妖们神色变了，放缓了语气，从怀里掏出颗野果抛给最前排的小狼妖："拿着，接着说。"
小狼妖捧着野果，爪子都在抖。他原是狼妖王那边逃过来的，此刻听见旧主遭了报应，心里又怕又奇："大王...那...那天雷真是因为抢粮劈的？"
"不然呢？"贾雄霸挑眉，突然提高了嗓门，"你们当这天底下的便宜是白占的？《西游》里说得好，'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那狼妖王平日里欺压山神，掳掠凡人，手上沾了多少血？天道看着呢！"
这话糙理不糙，尤其是"西游"二字从他这黑熊精嘴里说出来，总透着股莫名的威严。小妖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有那以前跟着抢过东西的，悄悄把尾巴夹了起来。
"再说说咱们山后那只老松鼠。"贾雄霸话锋一转，语气柔和了些，"前儿个暴雨冲垮了山涧，是它带着一家子把落难的鸟雀一个个叼到树洞避雨，结果昨儿个在松树上发现个蜂巢，蜜多得吃不完——这叫啥？这叫积德行善有好报！"
他拿起桌上的白菜，举得高高的："就像我种的这菜，你浇水施肥，它就给你结出好果子；你往死里踩，它就烂在地里给你看。做妖也是一个理！"
"可...可咱们是妖精啊。"角落里一个瘦猴精忍不住嘟囔，"老祖宗不都说，妖精就该吃肉喝血，不然成不了气候..."
"放狗屁！"贾雄霸把白菜往桌上一拍，菜叶溅了旁边小狐狸一脸，"谁规定妖精就得作恶？我问你们，吃人肉香还是我种的糖醋萝卜香？抢来的粮食吃着踏实，还是自己种的谷子甜？"
这话问到了小妖们心坎里。自打贾雄霸在黑风山开了菜园，小妖们的伙食确实变了——糙米饭管够，偶尔还有凉拌木耳和清炒青菜，虽说没肉吃，可肚子里舒坦，夜里也不做噩梦了。
"你们记着。"贾雄霸站起身，熊躯在晨光里投下大片阴影，却没半分凶戾气，"从今往后，黑风山立三条规矩：第一，不抢凡人东西；第二，不欺辱弱小生灵；第三，谁敢坏了前两条，别怪我拳头不认妖！"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布袋子，哗啦啦倒出一堆水灵灵的樱桃："今儿个听进去的，都来领点果子。往后谁做得好，我天天给你们加菜——糖醋萝卜管够！"
小妖们先是愣了愣，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小狐狸精第一个蹦过去，学着人类的样子作了个揖，领了把樱桃；那瘦猴精犹豫片刻，也凑了上来，小声说："大王，我...我想跟您学种菜..."
【叮！成功向小妖传授善恶因果，触发特殊签到奖励：小妖忠诚度MAX！】
脑海里的系统提示音刚落，贾雄霸就见殿里的小妖们眼神都变了——以前是敬畏里带着怕，如今是透亮里带着敬。连那最野的狼崽子，看他的眼神都温顺得像只小狗。
"学种菜好啊。"贾雄霸笑得熊脸都皱成了一团，往瘦猴精手里塞了颗最大的樱桃，"学会了种菜，就知道啥叫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做妖做人，都逃不过这个理儿！"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透过洞府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满地的樱桃核和小妖们的笑脸上。有那老妖精偷偷抹了把眼泪，活了几百年，还是头回听说妖精能靠着种菜和道理过日子。
贾雄霸看着眼前这乱糟糟又暖融融的场面，突然觉得这黑熊精当得也不算太亏。至于什么妖设不妖设的——能让这群小妖踏踏实实活着，比当那作恶多端的妖王舒坦多了。
他抓起桌上剩下的半颗白菜，咔嚓咬了一大口，脆生生的汁水溅了满下巴。
"明儿个教你们种萝卜啊！"他含混不清地喊，声音在空旷的石殿里荡开，惊飞了梁上栖息的几只山雀，却没哪个小妖觉得吵闹。
殿外的野蔷薇开得正艳，风一吹，香气漫了满洞，混着泥土和青菜的味道，竟比往日的血腥气好闻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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