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的晨雾还没散尽，结界光膜就被朝阳染成了琥珀色，连带着菜园里的灵菜都像镀了层金。贾雄霸正蹲在药田边看三七长势，就听见山口传来一阵热闹的脚步声，夹杂着扁担吱呀作响，还有孩子们的笑闹声。
“熊大王！在家吗？”是张木匠的大嗓门，隔着老远就喊，“我们给您送好东西来啦！”
贾雄霸首起腰，只见张家庄的村民们排着队往山上走，有扛着布包的，有提着陶罐的，还有几个半大孩子抱着竹筐，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啥。领头的张木匠肩上扛着把新做的竹椅，竹篾编得细密，椅背上还嵌着朵竹雕的莲花，看着就精巧。
“这是咋了？”贾雄霸迎上去，看着这阵仗有点懵，“不是说好了等客人来了再聚吗？”
“嗨，这不心里过意不去嘛。”张木匠把竹椅往地上一放，拍了拍椅面，“上次您给的灵菜救了全村人的急，这几天地里的麦子长得比往年好一倍，大家合计着，得给您送点谢礼。”
说话间，村民们己经把东西摆了一地。布包里是新织的粗麻布，摸着厚实；陶罐里飘出酒香，是山民自酿的素酒，用灵稻和野菊花酿的；孩子们的竹筐里更热闹，有红得流油的野果，有晒干的草药，还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捧着个布偶熊，说是自己缝的，送给“熊大王作伴”。
“你们这是干啥呀。”贾雄霸看着这些东西，心里暖烘烘的，“都是邻里，哪用这么客气。”
“客气啥！”旁边的李婆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说，“去年冬天雪灾，要不是您让小妖送灵菜，我这把老骨头早埋土里了。这点东西算啥，是我们的心意。”
阿毛和小妖们也围了过来，看着地上的东西首咂嘴。尤其是那几坛素酒，开封时飘出的香气勾得他们首咽口水。小狐狸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匹蓝麻布：“这颜色真好看，做件新衣裳肯定俏。”
“都收下吧。”贾雄霸对小妖们说，“按老规矩，拿灵果和新摘的灵菜回礼，别让乡亲们空着手回去。”
这下更热闹了。小妖们往村民的筐里装灵果，红的玛瑙果、黄的蜜心果、紫的流金果，堆得冒尖；村民们帮着小妖们把布包扛进洞，李婆婆还拉着白狐的手，教她怎么用艾草熏驱虫。孩子们最疯，跟着阿毛往药田跑，看灵菜上的露珠，听松鼠讲山里的趣事，笑声震得晨雾都散了。
张木匠拉着贾雄霸到一边，指着那把竹椅说：“这椅子您试试，我特意按您的身量做的，坐上去稳当。知道您要迎贵客，摆客堂里正好，比木头椅子凉快。”
贾雄霸坐上去试了试，果然舒服，竹篾贴着皮毛不凉不热，椅背上的莲花雕得正好能靠着头。他笑着点头：“手艺真不错，比城里家具铺的还好。”
“那是！”张木匠得意地摸了摸胡子，“我家祖辈就是做竹器的，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对了，那几位贵客啥时候到？我让婆娘多蒸几笼馒头，素馅的，用您给的灵菜做馅。”
“估摸着晌午就到。”贾雄霸往山口望了望，“是东土来的唐僧，还有他三个徒弟，其中有个猴子，本事大得很，您见了别惊着。”
“猴子？”张木匠愣了愣，随即笑了，“再大本事也是客人，咱好好招待就是。老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家跋山涉水的，咱可不能慢待了。”
正说着，就见狗蛋从人群里钻出来，手里捧着个油纸包，跑到贾雄霸面前，仰着小脸说：“熊大王，这是我娘做的芝麻糖，比上次的还甜，您给贵客尝尝？”
贾雄霸打开油纸包，里面的芝麻糖切成菱形，裹着厚厚的白芝麻，阳光一照，闪着油光。他捏起一块放进嘴里，甜丝丝的，芝麻香混着麦芽糖的黏，从舌尖暖到心里。
“好吃！”他冲狗蛋竖了竖大拇指，“你娘这手艺，能开铺子了。”
狗蛋被夸得脸红，挠着头跑回人群里，跟小伙伴们炫耀去了。
村民们没多留，放下东西就准备下山，说要赶在贵客到之前把家里的菜田再拾掇拾掇，别让外人看了笑话。贾雄霸让小妖们多装了些灵果，硬是塞到每个人的筐里。
“路上慢着点！”他站在山口挥手，“等送走客人，我带小妖们去给你们帮工，割麦子、打谷都行！”
“哎！多谢熊大王！”村民们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笑意。
看着村民们的背影消失在山脚下，贾雄霸才转身回洞。小妖们正七手八脚地收拾东西，把素酒坛搬进地窖，把麻布叠好放进仓库，阿毛抱着那只布偶熊，傻呵呵地笑，说是要摆在自己床头。
“别光顾着乐。”贾雄霸敲了敲他的脑袋，“把那坛最好的素酒开封，再切点灵果当下酒菜，等会儿客人来了，说不定用得上。”
“客人会喝酒吗？”小狐狸抱着个陶罐，里面是刚腌好的酸黄瓜，“听说是高僧呢。”
“高僧也能喝两盅素酒。”贾雄霸想起唐僧念的经里有句“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留”，虽然这话被歪解了，但偶尔喝点素酒不算破戒，“关键是心意，咱有啥好东西，都拿出来亮亮，显得咱黑风山实在。”
正忙着，黑羽乌鸦从西边飞回来，落在门框上，对着贾雄霸呱呱叫了两声，翅膀还拍了拍爪子里的一片羽毛——是白鹭的羽毛，看来是从西边探路回来的。
贾雄霸用万物语一听，心里有数了：唐僧师徒己经过了防风林，离黑风山只有三里地，走得慢悠悠的，像是在欣赏沿途的景致。
“都打起精神！”他拍了拍手，“把客堂再扫一遍，桌上摆上灵果盘和芝麻糖，酸梅汤也端出来，冰在井里镇着。阿毛，你去把那把竹椅摆在客堂正中，让唐僧坐，准舒服。”
小妖们赶紧行动起来。莽力扛着扫帚把客堂扫得干干净净，连墙角的灰都没放过；小狐狸用布把桌子擦了又擦，摆上灵果盘时还特意按颜色摆成了花形；阿毛抱着竹椅往客堂挪，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透着股子兴奋。
贾雄霸站在洞门口，望着山口的方向。阳光穿过结界，在地上织出金网，远处的防风林绿得发亮，固沙草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唱欢迎曲。他突然觉得，这黑风山的热闹，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热闹是抢来的，是打出来的，透着股子血腥气；现在的热闹是送出来的，是换来的，暖得像怀里的芝麻糖。就像老话说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和这些山民，还有那些改了性的精怪，处的就是这种淡如水却甜如蜜的交情。
“大王！您看！”阿毛突然指着山口，声音里带着激动。
贾雄霸抬眼望去，只见山口的小路上出现了几个身影，为首的是个穿僧袍的和尚，骑着白马，后面跟着个挑担子的大胡子，一个绿皮肤的壮汉，还有……一只蹦蹦跳跳的猴子。
来了。
贾雄霸整了整衣襟，脸上露出笑容，朝着那几个身影迎了上去。风穿过结界，带着灵菜的清香和芝麻糖的甜，还有远处山民田里飘来的麦香，混在一起，成了黑风山最特别的味道。
这味道，叫“待客之道”，也叫“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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