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洞的石厅里，松脂灯燃得正旺，把三个身影映在石壁上忽明忽暗。唐僧盘膝坐在铺着软草的石凳上，手里捻着念珠，目光落在石桌那盘青翠的炒白菜上，嘴角还带着几分诧异——他走了这一路，还是头回见妖精洞府里摆着这般素净的吃食。
孙悟空则没那么多讲究，手里抓着颗野桃，一边啃一边用火眼金睛打量着对面的黑熊精。这妖精实在古怪，身上没半分凶戾妖气，反倒透着股山野间的平和气，尤其是那双圆滚滚的熊眼，此刻正眨巴着看自己，活像庙里供的弥勒佛，就是多了层黑毛。
“我说你这黑熊怪，”孙悟空把桃核一扔，金箍棒在掌心转了个圈，“别装模作样的！哪有妖精不吃肉，反倒种起白菜来的？莫不是想拿这些素菜糊弄俺老孙，背地里藏着什么阴谋？”
贾雄霸刚给唐僧添了碗山泉水，闻言嘿嘿一笑，毛茸茸的爪子在围裙上擦了擦——这围裙还是他用小妖们攒的兽皮缝的，上面还沾着点泥土。“这位猴施主，话可不能这么说。”他往嘴里塞了口凉拌木耳，嚼得咯吱响，“你看这山间草木，春生秋枯都有定数；林中鸟兽，捕食育雏也守着本分。俺虽说修的是妖道，可也知道‘杀生造业’的道理。”
“呸！”孙悟空猛地拍了下石桌，震得野果拼盘都跳了跳，“妖精就是妖精！当年俺在五行山下压了五百年，见多了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货色！前阵子那黄袍怪，不也变着人样哄骗师父？依俺看，趁早把你这洞拆了，随俺们去西天见佛祖，或许还能饶你一条熊命！”
唐僧赶紧抬手按住孙悟空：“悟空，休得无礼。熊施主款待我等，又无半分恶意，怎好如此说话？”他转向贾雄霸，合十行礼，“施主莫怪，小徒性情急躁，只是被妖精骗怕了。”
贾雄霸摆摆爪子：“不怪不怪，这位猴施主也是护着长老，心意是好的。”他忽然指着石桌角落里的野葡萄，“长老您看，这葡萄藤长在悬崖上，没人浇水施肥，照样结得甜。为啥？因为天地有好生之德，万物自有无穷生机。俺要是天天抓凡人来吃，这不就违了这天道循环的理儿？”
孙悟空听得不耐烦，掣出金箍棒往地上一顿，“当”的一声震得洞顶掉下来几块碎石：“少跟俺扯这些！妖精生来就该打杀，就像那‘猛虎处深山，百兽皆震恐’，难不成还能指望老虎吃素？”
“猴施主这话就差了。”贾雄霸也不恼，慢悠悠地说，“俺听说当年佛祖割肉喂鹰，不就是想告诉众生，慈悲能化戾气？您看那鹰够凶吧，见了佛祖的慈悲，不也敛了凶性？再说了，”他指了指孙悟空，“您当年大闹天宫，不也被佛祖压了五百年？后来护着长老西行，这不也是在修善果吗？”
这话戳中了孙悟空的痛处，他脸涨得通红，举着金箍棒就要打：“你这妖精敢揭俺的短！看打！”
“悟空！”唐僧厉声喝止，声音都带了颤音，“你再这般鲁莽，休怪为师念咒！”
孙悟空手一顿，悻悻地把金箍棒收了回去，嘴里嘟囔着：“师父就是心善，早晚被这妖精骗了去。”
贾雄霸见气氛僵了，赶紧往孙悟空面前的石碗里夹了块凉拌黄瓜：“猴施主尝尝？这黄瓜是俺用山泉水灌的，脆着呢。俺知道您本事大，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可这世间道理，有时候不在跟头翻得多远，而在心里装着多少慈悲。”
他忽然想起昨天看的那本残破论语，虽然记不全，却摸着了点门道：“就像人家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您要是被妖精追着打，心里肯定不舒坦；那凡人被俺们妖精追着跑，滋味不也一样？”
唐僧听得连连点头，捻着念珠叹道：“施主说得极是。‘众生平等，皆可成佛’，便是这道理。当年我佛在菩提树下悟道，不就是看穿了这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的苦？”
【叮！在孙悟空面前讲佛法签到成功，奖励‘紧箍咒免疫’】
贾雄霸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把嘴里的白菜喷出来。这奖励来得也太及时了！他偷偷抬眼瞄了瞄孙悟空，见那猴子正瞪着自己，赶紧露出个憨厚的熊笑：“长老说得是。俺这也是瞎琢磨，哪比得上长老精通佛法。”
孙悟空却哼了一声：“师父您别听他胡扯！这妖精定是在哪学了几句佛号，故意来糊弄咱们！想当年俺在斜月三星洞学艺，什么道理没听过？他这把戏，瞒不过俺的火眼金睛！”
“那猴施主说说，俺这话哪里不对？”贾雄霸故意逗他。
“哪里都不对！”孙悟空掰着手指头数，“第一，妖精就是妖精，骨子里的凶性改不了；第二，西天取经是天大的功德，哪是你种几棵白菜能比的；第三……”他想了半天，没想起第三条，干脆一拍桌子，“反正就是不对！”
贾雄霸哈哈大笑，笑得熊肚子都颤了：“猴施主这第三条，说得真是妙极了。”他忽然起身，走到洞壁前，指着上面自己用炭笔画的歪歪扭扭的莲花，“俺知道自己是妖，没资格谈什么佛法。可俺寻思着，不管是人是妖，心里装着点善念，总比满脑子打打杀杀强。就像这莲花，长在污泥里，不也能开出清净花来？”
唐僧看着那朵丑莲花，眼里却泛起了光：“施主有此悟性，实属难得。‘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只要心向光明，何惧身处黑暗？”
孙悟空在一旁听着，心里老大不乐意，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他偷偷用余光瞥贾雄霸，见这黑熊精正给唐僧续水，动作轻柔得像个老和尚，再想想那些被自己一棒打死的妖精，忽然觉得这黑风洞的空气，好像比别处清新些。
贾雄霸见孙悟空不说话了，知道这猴子虽然嘴硬，心里怕是听进去了几分。他趁热打铁，又往石桌上摆了盘刚摘的山莓：“长老，猴施主，尝尝这个。这山莓长在荆棘丛里，摘的时候容易扎手，可味道酸甜，就像这修行，总得受点苦，才能尝到甜头。”
唐僧拈起一颗山莓，放进嘴里细细品味，忽然念了句诗：“‘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施主有这等心境，便是在灵山脚下了。”
孙悟空没吃山莓，却抓起块白菜帮子嚼了起来，嘎吱嘎吱的响声在石厅里格外清晰。他没再骂“妖精”，也没提打杀，只是偶尔瞥一眼贾雄霸，眼里的警惕淡了些，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
贾雄霸假装没看见，心里却乐开了花。紧箍咒免疫啊！这以后要是跟孙悟空起了争执，唐僧念咒时自己站旁边，看这猴子疼得打滚，想想就带劲。
石厅外的山风穿过洞口，带着松涛声和鸟雀的啾鸣。松脂灯的光映着三个身影，一个捻珠微笑，一个抓耳挠腮，一个捧着石碗吃得正香，倒像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夜话场景，半点没有妖精洞府的阴森，更没了往日西行路上的剑拔弩张。
孙悟空嚼完白菜帮子，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这白菜……明天还能再炒一盘不？”
贾雄霸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欢了：“有！管够！”
看来这佛系妖王的路子，是走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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