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己经很深了，别墅区万籁俱寂，只剩下路灯在地上投下孤零零的光晕。苏辰还在客房的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上一串复杂的代码陷入沉思，试图捕捉昨夜那次黑客试探中遗留的蛛丝马迹。突然，窗外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和刺耳的刹车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紧接着，是嘈杂的说话声和踉跄的脚步声，朝着门口而来。
苏辰皱了皱眉，起身走出客房。
刚打开门，就看到顾晚晴的助理小林正吃力地搀扶着一个醉醺醺的身影站在玄关。顾晚晴几乎整个人都挂在小林身上，头发有些凌乱，精致的妆容也花了，眼神迷离，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一股浓烈的酒气混杂着高级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先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了。”小林看到苏辰，脸上露出尴尬和求助的神情，“顾总监今晚应酬，客户太热情了，喝得有点多……”
赵芹和顾宏博似乎早己睡下，楼上一片寂静，并没有被楼下的动静惊动。
苏辰沉默地上前，伸出手，准备从另一边扶住摇摇欲坠的顾晚晴。
他的手指刚碰到她的胳膊，顾晚晴就像是触电般，猛地挣扎起来，用力甩开他的手，身体因此更加不稳，险些摔倒，幸好小林死死架住了她。
“别碰我！”她尖声叫道，声音因为醉酒而沙哑含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抗拒和厌恶。她努力睁开迷蒙的眼睛，看清是苏辰后，那厌恶感更是达到了顶点。
“呃……”她难受地干呕了一下，小林连忙拍她的背。
混乱中，顾晚晴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苏辰，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怼和不甘，仿佛积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缺口。她口齿不清，断断续续地抱怨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浸透了酒精的毒针：
“为……为什么……总是你……？嗯？”她打着酒嗝，身体摇晃，“看到你就……就烦……！”
苏辰站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中，脸色在玄关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顾晚晴似乎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甘，酒精彻底麻痹了她平日里高傲的伪装，露出了底下最真实也最伤人的内核。她抬起手指，几乎要戳到苏辰的鼻子，声音带着哭腔和无限的遗憾：
“为什么……站在这里的……是你……？要是……要是秦牧学长……就好了……他……他才不会让我喝这么多……他会……体贴……会照顾人……”
她的话语逻辑混乱，但核心意思却清晰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首首捅进苏辰的心口。
“你……你呢？你算什么……？一个……一个窝囊废……吃软饭的……废物……根本……根本就配不上我……连给秦牧学长……提……提鞋都不配……”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耗尽力气嘶吼出来的，随即身体一软，彻底醉倒在小林身上，昏睡过去，嘴里还无意识地呢喃着“学长……”之类的模糊字眼。
玄关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小林粗重的喘息声和顾晚晴沉睡后均匀的呼吸声。
小林吓得脸色发白，大气都不敢出，偷偷瞄了一眼苏辰。
苏辰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那个伸出手的姿势，仿佛被定格了一般。玄关顶灯冰冷的光线从他头顶照射下来，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光洁的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扭曲的、无比孤寂的影子。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只是那双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情绪都在瞬间被冻结、封存，沉入最深的黑暗之中。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手，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过了好几秒，他才像是终于恢复了动作能力，声音沙哑地对吓坏了的小林说：“把她扶到楼上房间吧。”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听不出任何刚刚经受了一场残酷凌迟的痕迹。
小林如蒙大赦，连忙吃力地搀扶着昏睡的顾晚晴，一步步挪向楼梯。
苏辰没有跟上去。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空旷的玄关里，站在自己那道被拉得细长孤寂的影子上，听着楼上传来模糊的开门声、脚步声，以及最后房门关上的轻微响动。
整个世界重新归于寂静。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酒气和那句“你根本…配不上我…”、“要是秦牧学长…就好了…”如同恶毒的咒语，反复在冰冷的空气里回荡，无声地侵蚀着一切。
他站了许久。
然后，默默地关掉了玄关的灯。
将自己，和那句酒后吐露的、或许才是真相的“真言”，一同浸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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