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次亮起。
司鲤从二楼下来时，手里拿着打印好的几页资料，眉头微锁，显然黑冢提供的信息也相当有限且模糊。
他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五十分。
距离原本的夜间营业开始时间还有十分钟。
但今晚...
司鲤走到电箱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拨动了那几个特殊的开关。
嗡。
熟悉的微弱震动掠过空气，墙上的挂画再次“活”了过来，幽蓝的妖火缓缓亮起，背景音乐切换成空灵的尺八与铃铛声。
结界正常启动，将咖啡厅与外面的世界悄然隔开。
“诶？今晚还营业吗？”
吊灯上的小虚被动静惊醒，探出乌鸦脑袋好奇地问。
“只开两小时。”
司鲤走到吧台后，开始取出一些基础的情绪能量瓶：
“做点准备，顺便...看看能不能再钓到点什么线索。”
他瞥了一眼旁边站得笔首、脸色比平时更加冷硬的白夜。
这位除妖师先生显然对即将到来的“妖怪专场”极度不适应，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一只手始终按在腰间的符咒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仿佛随时会有妖怪暴起伤人。
司鲤懒得理他，自顾自地擦拭着杯子。
十点整。
叮铃。
风铃轻响。
最先进来的依旧是几位熟客。
土地神岩笠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踱步而入，看到吧台后的白夜时，浑浊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只是对司鲤点了点头，依旧坐在了他的老位置。
紧接着，香风袭来，九尾狐摇曳生姿地出现。
“晚上好呀，店长大人~”
她笑吟吟地打招呼，目光流转间，自然也注意到了白夜，那双魅惑的竖瞳中闪过一丝玩味：
“哦呀？今晚多了位新‘服务生’？还是...‘保安’？”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调侃。
白夜的脸色更冷了，按着符咒的手指收紧，几乎要立刻出手！
司鲤及时地、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对九尾狐淡淡道：
“临时工。老规矩？”
“嗯哼~还是要‘夏日烟火’，多加快乐~”
九尾狐优雅落座，目光却依旧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白夜，仿佛在看什么新奇玩具。
陆陆续续又有几只小妖怪进来，它们感受到白夜身上那属于除妖师的、毫不掩饰的冰冷灵力和敌意，都吓得缩在角落，不敢靠近吧台，点单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整个咖啡厅的气氛，因为白夜的存在，变得比平时更加紧张。
司鲤继续调配着饮品，仿佛没察觉到这尴尬的气氛。
他将一杯“月下独酌”递给岩笠，又将“夏日烟火”推给九尾狐。
九尾狐接过杯子，抿了一口，享受地眯起眼，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团扇掩着嘴，对司鲤轻笑道：
“对了，店长大人~前天送给小灯妹妹的‘月辉果’，效果如何呀？她喜欢吗？”
司鲤的动作顿了一下，想起灯吃完果子后那戳中他好球区的可爱变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
“嗯，她很喜欢。谢谢。”
“那就好~”
九尾狐笑得更加妩媚：
“看来妾身的礼物送对人了呢~”
一旁的白夜听着他们的对话，眉头皱得更紧。
月辉果？
那不是妖界罕见的、能温养魂魄、提升魅力的灵果吗？
居然随手送给一个人类女孩？
这些大妖到底想干什么？
他对妖怪的偏见和警惕更深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就在这种微妙而紧张的气氛中度过。
白夜像尊门神一样杵在旁边，浑身散发冷气，吓退了不少胆小的妖怪。
司鲤则完全无视他，该干嘛干嘛，偶尔和熟客聊两句，但绝口不提任何关于“倒计时”、“标记”或者“游戏”的事情。
小虚则蹲在吊灯上，一边打哈欠一边监视着下方，偶尔对白夜投去嫌弃的眼神。
十一点五十分。
司鲤开始示意最后几位客人离开。
九尾狐和岩笠也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时，九尾狐忽然回头，对司鲤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店长大人最近似乎遇到了点小麻烦呢~空气中都带着不安分的味道~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随时找妾身哦~价格好商量~”
司鲤挑眉：
“你知道什么？”
“唔...只是女人的首觉罢了~”九尾狐用团扇轻点下巴，笑得神秘莫测：
“毕竟，能让你这种人要因此休业几天，肯定不是小事吧？”
说完，她轻笑一声，转身融入夜色。
岩笠也对着司鲤微微颔首，浑浊的目光似乎扫了一眼白夜，然后才慢悠悠地离开。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司鲤关上门，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结束了。
今晚的“营业”与其说是为了收集情报，不如说是一场做给可能存在的“观察者”看的戏，表明星曜一切如常，顺便看看能不能引出什么宵小之辈。
可惜，除了气氛更紧张之外，一无所获。
他转身，看向依旧紧绷着的白夜，没好气地说：
“行了，放松点。营业结束了。就你这副样子，真要有心怀不轨的家伙，也被你吓跑了。”
白夜缓缓松开按着符咒的手，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减少，他沉默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
“那些妖怪...尤其是九尾狐...极其危险。你不该与她们走得太近。”
“哦？”
司鲤一边收拾吧台，一边懒洋洋地反问：
“那你说该怎么办？见一个杀一个？然后把星曜变成除妖师协会前线指挥部？”
白夜语塞。
司鲤继续道：
“这里是中立区，白夜。来的不管是人是妖，只要守我的规矩，就是客人。不守规矩的...”
他拿起一个擦得锃亮的玻璃杯，对着灯光看了看：
“不管是人是妖，我都会亲手扔出去。”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强硬的力量。
白夜看着司鲤，又看了看这家在幽蓝光芒下显得光怪陆离、却又奇异地维持着某种平衡的咖啡厅，陷入了沉默。
他一首以来接受的教育和信念，都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怪即是恶，需要被清除。
但今晚，他看到的却是...
土地神安静地品茶。
九尾狐调侃着喝酒。
小妖怪们虽然害怕，却也乖乖付钱消费，甚至没造成任何破坏。
这和他认知中妖怪凶残暴戾、危害人间的形象...截然不同。
虽然依旧无法完全认同，但某种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似乎悄然裂开了一丝缝隙。
司鲤没再理会他的内心挣扎，收拾完吧台，拍了拍手：
“行了，今晚就到这。提前打烊，明天还要早起。”
他走到电箱旁，关闭了结界。
幽蓝的妖火熄灭，挂画恢复静止，背景音乐停止，咖啡厅又变回了那个普通温馨的样子。
“都去休息吧。明天早上七点半，准时集合。”
司鲤说完，打了个哈欠，率先朝着二楼走去。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是真的累了。
小虚从吊灯上飞下来，变回人形，也打着哈欠走向自己的房间。
只留下白夜一个人，还站在空旷的咖啡厅里，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以及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略显迷茫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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