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空气被抽干,胸腔发闷。
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耳膜。
白芷微那不似人声的悲鸣,余音还刮擦着每个人的神经。
她瘫在地上,身体蜷缩,像一只被世界彻底抛弃的野兽。
不远处。
她的弟弟白景轩,那个天神方的年轻人。
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站在那,成了一尊被抽空灵魂的石雕。
“姐……”
他喉咙里挤出的破碎音节,是一把钝刀。
一下,一下,切割着现场的沉默。
莫沉脸上商人式的微笑彻底僵住。
他小眼睛里的精明消失,只剩下纯粹的呆滞。
顾远洲眉头紧锁,下意识地偏过头。
他不忍再看。
就连被掀下神坛的张雪峰。
那双阴鸷的眸子里,也闪过一瞬间的错愕。
但仅仅一瞬。
错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他瞳孔深处一点极亮的兴奋。
嘴角那几乎无法察觉的、极轻微的上扬弧度。
泄露了捕食者发现猎物致命弱点时的亢奋!
他找到了一把新的刀。
一把用亲情和绝望淬炼而成的,最锋利的刀!
秦封也愣住了。
他脸上玩世不恭的嘲弄瞬间凝固。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低声骂了一句。
“操。”
他以为戳的是个伪善者的软肋。
没想到,捅出的,是另一个人的心脏。
谢九菜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冰冷的钢笔。
左臂的伤口,又开始一跳一跳地作痛。
他看着那对在绝望中对望的姐弟。
看着他们被暴露在所有豺狼虎豹面前,那道还在淌血的伤口。
这场葬礼,己经不再是关于不存在的死者。
它变成了一场……
围绕人性的,血腥狩猎!
“一分钟,撰写悼词。开始。”
那诡异的陶瓷人偶,用无数孩童哭声拼接成的声音。
冰冷地,敲响了屠杀的钟声。
沙沙的写字声响起。
却带着迟疑。
白芷微的崩溃,让“遗言”这个主题,变得无比讽刺。
就在这时。
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
在地的白芷微,用手撑着冰冷的地板。指甲深深抠进石缝,仿佛要从这无情的建筑中汲取力量。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玻璃碴,弟弟那张煞白的脸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
羞耻、绝望、悔恨……这些情绪像毒蛇般啃噬着她。但比这些更强烈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的求生本能。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把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
她没有擦脸上的泪痕,任由那两道冰冷的轨迹风干成耻辱的烙印。白大褂沾满灰尘,头发凌乱。她抬起头,那双泛红的眼眶里,泪水并未消失,而是凝结成了某种比冰更冷的东西。
那不是空洞的黑色,而是一种将所有情感、所有软弱全部锁死、封存后的、绝对的、属于法医的冷静。她戴上了自己最熟悉的面具,用理性的铠甲,包裹住那颗还在滴血的心。
“在各位下结论之前,”
她的声音响起,沙哑,干涩,却平稳得可怕。
“我需要纠正一个,致命的错误认知。”
全场的目光,再次钉在她身上。
“根据录音,死者喉部有喘鸣音,呼吸极快且不规律。”
她开始陈述,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是典型的濒死期表现,潮式呼吸。”
“大脑严重缺氧,西肢肌肉会不自主痉挛、抽搐。”
“精细操作能力?完全丧失!”
她顿住,目光化作手术刀,扫过中央那张涂鸦。
“再看这幅画。”
她伸出手指,指向那潦草的圆圈和黑点。
“它虽然潦草,但每一笔,起承转合,都是连贯、可控的。”
“没有一处因肌肉失控而产生的,震颤性抖动!”
“所以,”
她胸膛起伏,将那口混杂着绝望的空气吸入肺中。
嘴角甚至勾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结论就是:这幅画,和那段录音,根本不是同一时间发生的!”
“这幅画,是死者在清醒时,画好的伪装!”
“她临死前说的‘小心他们’,还有那阵疯狂的刮擦声……”
“才是她想留下的真正遗言!”
“被她自己,用这幅涂鸦……给覆盖掉了!”
话音落下。
大殿的空气再次被抽空。
这个推论,是一颗重磅炸弹!
在每个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这不是建议。
这是一份用血泪写成的、不容置疑的尸检报告!
“有趣,真是有趣……”莫沉手上的翡翠戒指停止了转动。他第一个笑起来,那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缝,迸射出饿狼般贪婪的光芒。“白医生这番话,真是振聋发聩啊!”
他嘴上说着佩服,视线却不着痕迹地扫过自己的阵营。
苏媚的红唇勾起一抹心领神会的弧度,轻轻点头。雷鹏则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眼神凶狠——他听不懂什么逻辑,但他知道,这是个可以名正言顺搞死别人的机会。
而坐在他们周围的一些摇摆派,脸上则写满了犹豫。他们看看崩溃的白芷微,又看看言之凿凿的莫沉,窃窃私语。
“好像……有点道理?”
“可是,万一……”
“嘘!跟着莫老板总没错!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人群的窃语声如同潮水,迅速将零星的理智淹没。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独立的思考。最终,一张张脸孔上的迟疑,都化作了盲从的认同。局势,在莫沉的引导下,完成了看似顺理成章的逆转。
谢九菜看着她。
看着那个明明在流泪,却笑得无比疯狂的女人。
她不是为了真相。
她是为了让葬礼走向“俗套”。
为了让她和她的弟弟,都能活下来!
他看穿了她的意图。
可罗睺魔像,会看不穿吗?
这个以玩弄人心为乐的游戏,会这么轻易地,让一个“科学”的推论成为标准答案?
不。
这才是陷阱!
一个双层套娃!
左臂的伤口猛地一抽,剧痛非但没有扰乱他的思绪,反而像一剂强效镇定剂,让他脑中那根紧绷的弦瞬间拨正。
清晰,无比的清晰。
他无意识地用指尖着那支冰冷的钢笔,镜片后的眼眸深处,数据流疯狂闪烁。
第一层陷阱:解读涂鸦。这是给普通人的题目。
第二层陷阱:白芷微的“科学分析”。这是给“自作聪明者”的题目。
他回想起罗睺魔像过往的种种恶趣味——它从不满足于简单的对错,而是享受看着送葬人在希望与绝望的边缘反复横跳。它给予你逻辑,是为了让你被逻辑所困;它展现给你情感,是为了让你被情感绑架。
那么,一个利用“科学”和“眼泪”创造出的、能让大多数人抱团取暖的“完美答案”……这本身,就是罗睺魔像最喜欢的剧本!
所以,真正的答案……只可能在第三层!
罗睺魔像预判了所有人的预判!它就是故意留下一个“不科学”的现场,等着有人用“科学”来推翻,然后,再用最终的“理想稿”,狠狠扇所有人的耳光!真相,恰恰就是那个最不合常理、被所有人否定的第一层!
他必须做出选择。
是顺着白芷微用眼泪和谎言铺就的“生路”走,保全这对姐弟,但可能全盘皆输?
还是坚持自己洞察到的、冰冷残酷的“真相”,以一己之力,对抗这被悲情绑架的全场?
他提笔,在纸上飞速写下那段与所有人背道而驰的悼词。
这是一场豪赌!
宣读开始。
果不其然。
第一个发言的人,就完全采纳了白芷微的观点。
“我认为,死者想留下的遗言是‘我的稿子在床下’!被凶手发现后,用笔胡乱涂鸦掩盖了!”
“我同意!下面写的肯定是保险柜密码!”
“是凶手的名字!绝对是!”
一个又一个。
他们的发言大同小异,全部建立在“遗言被覆盖”这个地基之上。
就连莫沉,都笑呵呵地编了一个商业秘密被掩盖的故事。
全场,几乎所有人都站到了“第二层”逻辑上。
谢九菜的心,一点点下沉。
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
他看了一眼林雾晚,她还没发言,但那紧锁的秀眉,显示出她也陷入了挣扎。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欠揍的声音响彻全场。
是秦封。
他晃了晃自己手里那张画满了小人的纸,打了个浮夸的哈欠。
“哎呀呀,你们一个个戏怎么那么多啊?”
“还覆盖不覆盖的,演电影呢?”
他站起身,走到场地中央,用看白痴的眼神扫视全场。
最后停在白芷微身上,嘴角一咧。
“依本少爷看,这女的就是吃饱了撑的。”
“她的遗言是:‘晚饭……还没吃……’,然后饿死了。”
“至于这幅画,”
他指着那涂鸦,笑得前仰后合。
“这是她点的外卖单!七个黑点是七个肉丸,划掉那个是她不爱吃的!”
“多简单的事儿,动动你们那被驴踢过的脑子好不好?”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他这番惊世骇俗的“肉丸论”给震住了。
疯子!
这才是原汁原味的疯子!
谢九菜看着秦封,却读不出任何帮助的意味。
这个颠人,他不是在帮任何人。
他只是觉得这火烧得还不够旺,于是,又愉快地往里浇了一桶油。
终于,轮到了谢九菜。
他站起身。
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抗议。
那是全场唯一的声音。
在这一瞬间。
全场所有的目光,质疑的、怜悯的、嘲讽的、幸灾乐祸的……全部打在了他的身上。
他感受着手臂传来的阵阵刺痛。那疼痛让他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这将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以一敌万。
他没有立刻宣读悼词。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那个刚刚用眼泪和逻辑掀起滔天巨浪的女人脸上。
全场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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