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愈发荒凉的原野上疾驰，越往北，战争的痕迹越发触目惊心。
焦黑的土地，废弃的村落，路边偶尔可见倒毙的牲畜骨骸，甚至还有未及掩埋、被野兽啃噬过的残缺尸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败和硝烟混合的气味。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孙二和周青紧紧握着刀柄，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西周。赵铁柱脸色紧绷，不时催促加快速度。
林枫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缝隙看着这一切，胃里一阵翻腾，脸色发白。影视剧里的战争场面，远不及亲眼所见的万分之一残酷。
“先生，前面就是鹰嘴隘大营了！”赵铁柱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也带着更深的凝重。
林枫循声望去，只见远处一片连绵的山峦下，巨大的军营依山势而建，旌旗招展，栅栏鹿角层层叠叠，哨塔林立，隐隐传来操练的号角和金鼓声，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终于到了！
接近营门，气氛瞬间紧张到极点。
拒马尖锐，壕沟深挖。守营士兵个个盔明甲亮，眼神如同鹰隼，手中弓弩引而不发，冰冷地对准来车。
“止步！军营重地，来者通名！”一名队正厉声喝道，声音沙哑带着杀气。
赵铁柱勒住马，上前出示公文令牌：“京城宣慰使林大人，奉陛下旨意，前来劳军！”
“宣慰使？”那队正愣了一下，接过公文仔细查验，又打量了一下马车和林枫等人，眉头紧锁，眼神中的怀疑和之前泾阳城的军官如出一辙，“在此等候！容我等通传！”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寒风呼啸，吹得旌旗猎猎作响。营内传来的操练声、军官的呵斥声、甚至隐约的伤兵呻吟声，都让林枫手心冒汗。
良久，那名队正才返回，身后跟着一位身着校尉服饰、面色冷硬的军官。
“林大人？”那校尉抱了抱拳，礼节到位，语气却毫无温度，“秦将军军务繁忙，无暇亲自接待，命末将引大人入营安置。请随我来。”
态度冷淡，甚至带着明显的敷衍。
林枫也不在意，点头道：“有劳将军。”
马车和随行马匹被要求留在营外，自有辅兵看管。林枫只背着他的琵琶盒，赵铁柱三人则被要求解下佩刀，方可入内。
一进军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巨大的营盘如同一个嘈杂、混乱却又秩序井然的钢铁森林。士兵们匆匆往来，大多面带疲惫，眼神麻木，看到林枫这一行衣着明显不同的“外人”，也只是漠然地瞥上一眼。
空气中混杂着汗味、皮革味、马粪味、草药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远处校场上，新兵正在军官的皮鞭和咒骂下进行着枯燥的队列练习。伤兵营方向，不时传来压抑的哀嚎。
那名校尉一言不发，引着他们穿过一片片营区，最终来到营地边缘一处偏僻的角落，指着几个低矮简陋的帐篷。
“林大人，营地简陋，委屈您暂歇于此。若无要事，请勿在营中随意走动，以免冲撞军阵，或...发生意外。”校尉语气平淡，但“意外”二字，却咬得稍重。
林枫看了看那几乎漏风的帐篷，以及周围投来的或好奇或冷漠或敌视的目光，心中了然。
这是下马威，也是隔离。军方显然不欢迎他这个空降的“戏子”，打算把他晾在一边。
“多谢将军安排。”林枫面色不变，拱手道，“不知何时能觐见秦将军？本官奉旨...”
“将军军务繁忙！”校尉打断他，语气生硬，“何时得空，末将自会通传。大人一路劳顿，还是先好生歇息吧！”
说完，竟不再给林枫说话的机会，转身径首离去。
“呸！什么态度！”孙二对着那校尉的背影，低声啐了一口。
周青也面色不忿：“咱们千里迢迢跑来，就这待遇？”
赵铁柱相对沉稳，低声道：“先生，看来军方对咱们...戒心很重。”
林枫笑了笑，不以为意：“正常。换做你是浴血奋战的将军，突然来个京城的小白脸，说是来唱歌鼓舞士气的，你信吗？你待见吗？”
他拍了拍帐篷的柱子，灰尘簌簌落下：“既来之，则安之。先把窝收拾一下。”
几人动手，简单收拾了一下帐篷。条件比驿馆还差，地上铺点干草就算床了，晚上估计能冻醒。
刚安顿下来，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落榜书生：开局一曲震惊女帝 就听到帐篷外传来一阵喧哗和哄笑声。
“哟！听说京城来了个唱曲儿的大官？”
“在哪呢？让爷们瞧瞧，细皮嫩肉的，唱个小曲给爷解解闷？”
“还背着个盒子，是胭脂水粉吗？哈哈！”
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军官模汉子，勾肩搭背地晃悠过来，满脸痞气和不怀好意的笑容，显然是故意来找茬的。
赵铁柱三人立刻挡在林枫身前，脸色紧绷。
林枫推开他们，走上前，平静地看着那几个醉汉：“诸位有何见教？”
为首一个络腮胡军官打着酒嗝，斜眼打量着林枫：“啧啧，果然是个小白脸！我说，这军营里都是刀枪棍棒，你抱个琵琶跑来，是走错地方了吧？要不要哥哥们教你玩玩真家伙？”说着还猥琐地挺了挺腰。
周围几个士兵跟着起哄大笑。
林枫眼神微冷，但脸上依旧带着淡笑：“军中有军中的规矩，林某奉旨而来，自有公干。诸位若是无事，还请自便。”
“公干？唱曲儿叫公干？”另一个瘦高军官嗤笑，“老子们在前面拼死拼活，你们这些京城的蛀虫就会来添乱！识相的，赶紧滚回去抱娘们去！别在这碍眼！”
话音未落，林枫还没说话，赵铁柱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如同闷雷：“放肆！敢对钦差大人无礼！”
他虽然没了兵刃，但那股百战老兵的凶悍气势瞬间爆发出来，竟将那几个醉汉吓得一滞。
络腮胡军官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妈的！一个车夫也敢吼老子？找死！”说着竟挥拳打来！
赵铁柱不闪不避，左手格开拳头，右拳迅如闪电，首接捣在对方小腹上！
“呃！”络腮胡军官惨叫一声，捂着肚子跪倒在地，哇哇狂吐起来。
其他几人脸色大变，酒醒了大半，嗷嗷叫着要冲上来。
“住手！”
一声清冷的厉喝传来！
只见一队巡逻士兵快步赶来，为首一名年轻将领，面色冷峻，目光如刀扫过现场：“军营之内，私自斗殴，成何体统！”
那几个醉汉见到来人，顿时如同见了猫的老鼠，吓得脸色发白，连忙立正：“参...参见萧校尉！”
那萧校尉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又看向林枫等人，目光在林枫的琵琶盒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林大人，受惊了。”他抱了抱拳，语气比之前那校尉稍好，但依旧疏离，“末将萧战，负责营内巡哨。部下无状，冲撞大人，末将自会依军法处置。”他指了指地上还在呕吐的络腮胡，“拖下去，鞭二十！”
“是！”巡逻士兵立刻上前，将那几人拖走。
处理完，萧战才对林枫道：“秦将军己知大人抵达。然眼下军情紧急，实难抽身。将军有令，请大人先在营中安顿，熟悉环境。若有需求，可寻辎重营协调。至于宣慰事宜...容后再议。”
依旧是拖延和敷衍。
林枫心中明镜似的，也不点破，拱手道：“有劳萧校尉。军情要紧，林某明白。”
萧战点点头，不再多言，带队离去。
经过这么一闹，周围看热闹的士兵们也散了，但那些目光中的轻视和排斥，并未减少。
回到帐篷，孙二气呼呼道：“这叫什么事儿！咱们来帮忙，还受这窝囊气！”
周青也闷声道：“我看这劳什子宣慰使，根本没人当回事！”
林枫却笑了，反而松了口气：“挺好。”
“挺好？”三人不解。
“他们越是这样，说明军纪越严，秦将军治军越有方。”林枫分析道，“而且，他们只是排斥，并未真正下黑手。说明秦将军至少默许了我们留下，底线还在。”
他走到帐篷口，望着远处中军大帐的方向，眼神闪动：“至于认可...从来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来的。”
“他们不是觉得唱歌无用吗？”
“那就唱给他们听听！”
林枫打开琵琶盒，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
清越的弦音，在这充满金铁杀伐之气的军营里，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等着吧。”林枫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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