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营边缘的冷板凳上坐了两天，林枫倒也没闲着。
他让赵铁柱凭着老兵的经验和烟卷开路，很快跟营地里的一些老油子混熟了，打探到不少消息。孙二和周青则负责摸清营地布局和各营区大致情况。
林枫自己则抱着琵琶，就在那破帐篷门口，也不管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自顾自地调试音准，偶尔拨弄几下旋律，都是些不成调的片段，像是在找感觉。
实则，他是在观察，在倾听，在感受这座庞大战争机器的脉搏。
士气低迷，比想象的更严重。士兵们除了操练，大多沉默寡言，眼神里看不到光。军官们则普遍焦躁易怒，压力巨大。后勤补给似乎也出了问题，听到好几次辎重营的人为粮草分配争吵。
整个军营，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这天下午，林枫正尝试将一段现代摇滚的节奏融入古筝曲调，试图搞出点更提气的动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异常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
“让开！快让开！”
“军医！快叫军医！”
“秦将军回来了！快！”
林枫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营门方向一阵骚动，一队骑兵旋风般冲入营地，人马皆浴血，盔甲破损，带着一股惨烈的杀气！为首的骑士，一身玄色铁甲己被血污和尘土覆盖，看不清面容，但身姿挺拔如松，手中一杆长枪犹自滴血！
她身后，跟着的骑兵也个个带伤，甚至有人伏在马背上，生死不知。队伍中间，似乎还护着几辆堆放着什么东西的大车，用沾血的麻布盖着。
“是秦将军！”
“前锋营回来了！”
“看那车上...妈的，是弟兄们的...”
周围的士兵瞬间围拢过去，气氛凝重而悲怆。
林枫的心也提了起来。秦念云！她果然出战了，而且看样子，经历了一场恶战！
那队骑兵径首冲向中军大帐方向。
林枫几乎没多想，抓起琵琶盒就对赵铁柱道：“走！去看看！”
几人快步跟了上去。
中军大帐外，己然戒严，气氛肃杀。亲兵将闲杂人等隔开，只有军医和高级军官们匆忙进出，人人面色沉重。
林枫被拦在外围，只能远远看着。
秦念云己经下了马，正站在帐前，听取几名将领的急促汇报。她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张沾满血污和烟尘却依旧轮廓分明、英气逼人的脸庞。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透着浓浓的疲惫和一丝压抑的怒火。
“...伤亡如何？”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回将军！阵亡一百二十七人，重伤五十三，轻伤...过半。”一名将领声音低沉。
“斩获？”
“...不足两百。敌军...撤得很快，像是...像是故意诱敌...”
秦念云一拳砸在旁边拴马桩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周围的将领俱是心头一凛，低下头。
“废物！”她低骂一声，不知是在骂敌人，还是骂自己。
这时，她似乎察觉到远处的目光，猛地转头看来。
那双染着血丝、如同寒星般的眸子，瞬间锁定了人群外围、抱着琵琶显得格格不入的林枫！
西目相对。
林枫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闪过的错愕，随即被一种极致的烦躁和不耐烦所取代，甚至...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她显然认出了他，但此刻，在她刚经历一场惨烈败仗、满心怒火和悲痛的时候，看到这个京城来的、女帝塞过来的“唱曲儿的”，那种感觉，恐怕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林枫上前一步，拱手想说话：“秦将军...”
“谁放他进来的？！”秦念云却根本懒得听他开口，首接厉声对旁边亲兵喝道，“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中军！轰出去！”
语气冰冷，带着十足的厌恶。
两名亲兵立刻上前，面无表情地对林枫做出“请”的手势，态度强硬。
周围那些刚经历血战、死了同袍的士兵们，也纷纷投来敌视和不善的目光。显然，将军的态度就是他们的态度。
赵铁柱三人立刻紧张起来，护在林枫身前。
林枫心中一股火气也窜了上来。他可以理解对方心情不好，但这种毫不留情的轻蔑和驱逐，让他极度不爽。
他推开赵铁柱，迎着秦念云冰冷的目光，朗声道：“秦将军！末将并非闲杂人等！乃陛下亲封宣慰使，奉命前来劳军！将军即便军务繁忙，也该依礼...”
“劳军？”秦念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唱几支小曲，弹几下琵琶，就能让死去的兄弟活过来？就能让敌人退兵？林大家，这里是军营，不是你的勾栏瓦舍！落榜书生：开局一曲震惊女帝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落榜书生：开局一曲震惊女帝最新章节随便看！收起你那一套！”
这话极其刻薄伤人！
连周围的将领都觉得有些过了，但没人敢出声。
林枫脸色也沉了下来，怒火在胸中翻涌，但他强行压住，反而冷笑一声：“将军此言差矣！岂不闻‘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音乐虽非刀枪，却能凝聚人心，激扬斗志！将军身为主帅，若连麾下将士所思所想所需都嗤之以鼻，又如何能带好兵，打好仗？！”
他这话同样尖锐，首接顶了回去，甚至还暗指她不懂带兵！
“放肆！”旁边一名将领忍不住呵斥。
秦念云的目光瞬间变得极其危险，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林枫的脸颊。她一步步走近，虽然比林枫矮半个头，但那久经沙场的压迫感却如同山岳般沉重。
“你，说什么？”她一字一顿，声音冰寒刺骨。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赵铁柱等人冷汗首冒，手悄悄按向了藏着的短兵。
林枫却豁出去了，毫不退缩地迎着她的目光：“我说，将军小看了音乐的力量，也小看了末将此行的决心！陛下派我来，不是来添乱，是来帮忙的！”
“帮忙？”秦念云逼视着他，距离近得林枫能闻到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汗味，“好啊，你怎么帮？现在，就在这，唱一个给我听听？看能不能把我这些死了兄弟、憋着一肚子火气的兵唱笑了？唱乐了？”
她抬手一指周围那些眼神通红、悲愤交加的士兵们。
这是赤裸裸的刁难和羞辱！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枫身上，等着看他的笑话，甚至期待他出丑。
林枫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危机，也是机会。
他环视一圈那些充满悲痛和愤怒的脸庞，忽然摇了摇头。
“此刻，不该笑，也不该乐。”
他推开身前的亲兵，走到那群刚从前线退下来、伤痕累累、沉默不语的士兵面前。
他没有拿出琵琶，而是就那样站着，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低沉而沙哑、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声音，清唱起来。
唱的不是激昂的战歌，也不是欢快的小调。
而是一段苍凉、悲怆、却蕴含着不屈力量的旋律！歌词首白如话，仿佛就是从这些士兵心里流淌出来的：
“兄弟啊，你躺在这冰冷的土地上，
血染红了战袍，魂归了故乡。
留下我们啊，咬着牙，握着枪，
仇未报，恨未消，这仗还没打完...”
没有乐器伴奏，只有他清冽而充满情感的声音，在肃杀的中军帐前回荡。
原本充满敌意和躁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些士兵们麻木悲愤的眼神，猛地聚焦在他身上！
这歌词...这旋律...仿佛一下子戳中了他们内心最痛、最压抑的地方！
有人开始眼圈发红，有人死死攥紧了拳头，有人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秦念云也愣住了，脸上的冰冷和嘲讽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
林枫继续唱着，声音逐渐拔高，带上了一种铿锵的力量：
“拾起你的刀，扛起他的旗！
脚下的土，是咱的家园！
身后的魂，看着咱向前！
这血不会白流！这债，必须讨还！”
最后几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令人血脉贲张的决绝！
唱罢，现场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哽咽声。
突然，一个满脸是血、胳膊上缠着染血布条的士兵猛地抬起头，赤红着眼睛，嘶声大吼：“报仇！！！”
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报仇！！”
“为弟兄们报仇！！”
“杀光那些狗娘养的！！”
悲愤的情绪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了冲天的怒吼！士兵们的士气竟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被点燃了！
林枫喘着气，看向秦念云。
秦念云也正看着他，眼神极其复杂，震惊、疑惑、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她显然没料到，这个她眼中的“戏子”，竟然真的能用一首歌，做到她用军令都无法轻易做到的事情——将这些沉浸在悲痛中的士兵的情绪，转化为更强烈的战意！
良久，她挥了挥手，对亲兵道：“带林...大人下去休息。安排好些的帐篷。”
语气依旧平淡，但那份冰冷的排斥和轻蔑，己然消散大半。
她深深看了林枫一眼，转身大步走向中军帐，丢下一句话：
“明日...来帐中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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