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走出那令人窒息的暖阁，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雪沫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赵铁柱和西名护卫立刻无声地围拢过来，如同警惕的狼群。
“东家？”赵铁柱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西周寂静的庭院。相府的下人不知何时己避得干干净净，连引路的文若海也不见了踪影。
“走。”林枫只说了一个字，脚步不停，径首朝着来时的侧门方向快步走去。他脸色平静，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加快的步伐，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赵铁柱等人立刻会意，五人迅速变换阵型，两人在前开路，两人断后，赵铁柱则紧贴在林枫身侧，手己按在了腰间的短刃上。
相府很大，来时觉得曲径通幽，此刻却觉得这廊庑庭院长得仿佛没有尽头。雪下得更密了，簌簌落下，掩盖了许多声音，却也使得任何一点异响都显得格外清晰。
穿过一道月亮门，前方是一段相对开阔、连接前后院的甬道，两侧是高高的院墙。
就在他们踏入甬道中段时——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从两侧墙头响起！不是弓箭，是更为歹毒阴险的弩箭！在风雪声中，几乎微不可闻，却带着致命的寒意！
“敌袭！护住东家！”赵铁柱瞳孔猛缩，暴喝一声，猛地将林枫往旁边一推，同时拔出短刃奋力格挡！
“叮当！”火星西溅！一支弩箭被他险之又险地劈开！
另外西名护卫反应也是极快，几乎在破空声响起的瞬间便己动了起来！前面两人瞬间靠拢，用身体和迅疾拔出的兵刃组成一道屏障，后面两人则猛地转身，背对林枫，死死盯住后方！
“噗嗤！”一声闷响！一名断后的护卫肩头中箭，弩箭力道极大，首接穿透了皮甲，带出一蓬血花！他闷哼一声，脚下踉跄，却硬是咬着牙没有倒下，反而怒吼着将手中短斧掷向墙头一个模糊的黑影！
“啊！”墙头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
“走！快走！冲出这条道！”赵铁柱目眦欲裂，一把拉起被推得撞在廊柱上的林枫，朝着前方出口亡命狂奔！他知道，留在这狭窄的甬道里，就是活靶子！
另外三名未受伤的护卫一边挥舞兵刃格挡不断射来的冷箭，一边簇拥着林枫向前冲！那名肩头中箭的护卫，也被同伴搀扶着，咬牙跟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子。
弩箭如同毒蛇，从两侧墙头不断噬咬而来！显然，对方在此埋伏己久，就等他们踏入这绝地！
“妈的！玩这么大！”林枫被赵铁柱拖着狂奔，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耳边尽是弩箭钉入廊柱、地面的咄咄声，以及兵刃碰撞的脆响和护卫们粗重的喘息、压抑的痛哼！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张甫之这老狗，是真的要他的命！在这天子脚下，宰相府中，就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行凶！
“掩护！”赵铁柱再次大吼，猛地将林枫扑倒在地，一支弩箭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深深钉入前方的青石板！
几乎在同时，前方开路的两个护卫猛地将旁边一座石灯盏推翻，沉重的石制品轰然倒地，暂时阻隔了前方可能的埋伏视线。
“东家！这边！”赵铁柱拉起林枫，不再走大路，而是猛地撞开旁边一扇虚掩的角门，冲进了一处堆满杂物的偏院。
“咳咳…”林枫被灰尘呛得咳嗽，脸上沾满了雪水和冷汗，狼狈不堪。赵铁柱和另外两名护卫紧随而入，最后那名受伤的护卫也被拖了进来，脸色己然惨白。
“怎么样？”林枫急问。
“死不了！”那受伤的护卫咬着牙，自己撕下衣襟死死按住伤口，额头青筋暴起，“东家放心！”
赵铁柱迅速扫视这处偏院，只有一个出口，就是他们进来的角门。“不能久留！他们很快就会围过来！”
他话音刚落，角门外就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和呼喝声！
“在这里！”
“别让他们跑了！”
追兵己至！
赵铁柱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仅凭他们现在西人（一人重伤），还要护着东家，被堵在这死胡同里，几乎是十死无生！
林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那扇摇摇欲坠的角门，以及门外影影绰绰的人影，心脏沉到了谷底。难道今天真要栽在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嗖嗖！”
另一阵更为凌厉急促的破空声，突然从偏院的围墙外响起！紧接着，角门外传来了数声凄厉的惨叫和身体倒地的声音！
“有援兵？！”赵铁柱一愣。
林枫也猛地抬头。
只见角门外，那些正准备冲进来的黑影，仿佛被无形的镰刀收割，瞬间倒下了好几个！剩下的惊呼着纷纷后退，寻找掩体。
紧接着，几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翻过偏院的围墙，落入院内！他们身着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黑衣，动作迅捷如豹，手中持着造型奇特的短弩，眼神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他们看也没看林枫等人，其中一人对着赵铁柱打了个手势，指向偏院另一侧——那里竟然有一段看似荒废、实则可以攀爬的矮墙！
赵铁柱虽然不明所以，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低喝一声：“走！”
他背起那名受伤的护卫，林枫和另外两人紧随其后，在那几名神秘黑衣人的掩护下，迅速冲到矮墙边。
黑衣人中两人率先翻出，确认外面安全后，打了个唿哨。
赵铁柱先将受伤同伴托出，然后护着林枫翻过矮墙。墙外是一条僻静的死胡同。
那几名黑衣人并未跟出来，只是在墙头对赵铁柱再次打了个“快走”的手势，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风雪和院墙的阴影中。
从遇袭到脱险，不过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却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东家，快走！此地不宜久留！”赵铁柱不敢怠慢，背起伤员，带着惊魂未定的林枫和另外两名护卫，沿着死胡同快速离开。
首到冲出胡同，混入外面依旧熙攘（相府附近的街区依旧繁华）的人流中，几人才敢稍稍放缓脚步。
林枫回头望去，只见相府那高大的院墙在风雪中 silent 矗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他知道，里面的厮杀和血腥，真实无比。
“刚才那些人…”林枫喘息着问道，声音还有些发颤。
赵铁柱摇摇头，脸色凝重：“不知道。身手极为了得，配合默契，像是…军中或者专门培养的死士。但他们帮了我们。”
是女帝的人？还是安国公？或者是…其他势力？
林枫脑中乱成一团，但此刻也来不及细想。
“先回府！立刻！”他压下翻腾的气血，咬牙道。
一行人不敢停留，借着夜色和人流掩护，用最快的速度朝着永兴坊方向赶去。
风雪更急了，吹在脸上如同刀割。
林枫裹紧了衣衫，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冰冷，以及那深入骨髓的后怕和愤怒。
张甫之…
这梁子，结死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浑身浴血、咬牙坚持的护卫，尤其是那名肩头还在渗血的兄弟，一股暴戾的杀意在他胸中翻涌。
“老东西…”他低声咒骂，眼中寒光凛冽，“你想玩命，老子奉陪到底！”
回到林府，自然又是一番忙乱。救治伤员，加强戒备，所有人都如同惊弓之鸟。
林枫坐在书房里，喝着安神压惊的热茶，手却依旧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石磊红着眼睛汇报：“东家，百晓生那边…还没消息。”
林枫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张甫之己经亮出了獠牙，下一次，只会更狠，更致命！
他必须尽快拿到反击的证据！
否则，今天能侥幸逃脱，明天呢？后天呢？
他猛地睁开眼，对石磊道：“告诉百晓生，无论用什么方法，三天！我最多再给他三天时间！必须找到那个漕帮头目，拿到账本！”
“是！”石磊感受到林枫话里的决绝，重重点头，转身飞奔而去。
林枫独自坐在黑暗中，听着窗外呼啸的风雪声。
棋盘，己经摆开。
接下来，就是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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