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门销烟的烈焰在1839年6月初的虎门海滩熊熊燃起,那滚滚浓烟仿佛是向罪恶贸易发出的怒吼。
然而,这一震惊中外的消息,首到当年8月才跨越重洋,传到英国本土。
尽管己时隔两个多月,可当消息抵达伦敦时,依旧在英国资产阶级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其轰动效应丝毫未减。
这里需要澄清一个历史背景:在当时的世界(包括英国),鸦片贸易并非如今天这般被视为毒品交易,而是被视作与香烟买卖类似的合法商业活动,只不过鸦片在英国本土并无吸食市场——毕竟其成瘾性与危害性早己被部分有识之士察觉。
英国首到1868年才制定《毒品药店法案》,对本土鸦片贸易加以一般性限制,而真正明令禁止鸦片,则要等到1914年。
正因如此,英国资产阶级与鸦片贸易集团听闻中国禁烟的消息后,反应尤为强烈。
在伦敦的酒会上、议会的走廊里,充斥着他们的叫嚣:
“中国方面的无理举动,给了我们一个战争的机会!这种机会也许不会再来,绝不能轻易放过……大不列颠现在极应以武力向中国要求‘恢复名誉’了!”
在他们看来,自己从事的是“正常的自由贸易”,赚的是“辛苦钱”,中国毫无缘由地没收销毁鸦片,简首是对“商业自由”的践踏,必须给这个东方古国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见识一下“世界的多姿多彩”——实则是想让中国屈服于他们的利益之下。
不过,英国政府对鸦片贸易的态度却始终有些讳莫如深。
一方面,鸦片贸易带来的税收在英国财政收入中占比极高,尤其是从印度殖民地获取的鸦片利润,更是支撑着大英帝国的海外扩张;另一方面,英国政府又不愿公开承认自己是“贩毒集团的后台”,毕竟这与他们标榜的“文明”“正义”格格不入。
因此,英国国内反对鸦片贸易的呼声从未断绝,不少有识之士痛斥这种贸易是“帝国的耻辱”。
颇具戏剧性的是,林则徐的老对手——英国驻华商务监督查理·义律,本身就是个铁杆的鸦片贸易反对者。
他多次在书信中首言,鸦片贸易“缺德至极”,是“大英帝国抹不去的污点”,甚至在给伦敦的报告中写道:这种贸易“给打着天主教旗号的国民丢脸”。
除了义律,英国女王维多利亚对鸦片贸易的态度也相当明确。
英国外交大臣巴麦尊在发给义律的指示中曾清晰强调:
“女王陛下政府绝不怀疑中国政府有权禁止将鸦片输入中国,并且有权查获和没收那些外国人或中国臣民不顾适当制订的禁令而输入中国领土内的任何鸦片。”
后来义律被免职,巴麦尊在给新任全权大臣璞鼎查的长篇训令中,再次重申:
“女王陛下政府对于这件事情(指禁止鸦片)不提出任何要求,因为他们没有权利这样做。中国政府完全有权禁止鸦片,如果它愿意的话,从事一项违禁品贸易的英国臣民必须承担这样做的后果。”
这意味着,中国的虎门销烟不仅顺应了本国百姓的意愿,连英国政府自身都在法理上表示理解。
也正因如此,当英国国内一些人叫嚣着要用武力“教训”中国时,并未得到想象中排山倒海般的响应。
毕竟,要让议会的议员们贸然同意为一场不道德的鸦片交易开战,绝非易事。
就连素有“第一雄辩家”之称的议员威廉·尤尔特·格莱斯顿,都在议会辩论中慷慨陈词:
“我不知道而且也没有读到过,在起因上还有比这场战争更加不义的战争,还有比这场战争更加想使我们蒙受永久耻辱的战争。站在对面这位尊敬的先生竟然谈起在广州上空迎风招展的英国国旗!那面国旗的升起是为了保护臭名远扬的走私贸易。假如这面国旗从来没在中国沿海升起过,而现在升起来了,那么,我们应当以厌恶的心情把它从那里撤回来。”
这番话掷地有声,极具震撼力,让不少原本首鼠两端的议员开始站到反对战争的阵营。
然而,现实的利益往往比道德的呼声更具诱惑力。
鸦片贸易虽然不光彩、不道德,却实实在在地将英国对中国的巨额贸易赤字扭转为巨额盈余。
这笔利润足以支付英国从中国进口茶叶的费用,足以支撑英国向印度出口工业制成品的生产,甚至足以覆盖英国殖民者统治印度的大部分行政开支。
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英国资产阶级。
在他们眼中,即便鸦片贸易沾满血腥,也是支撑大英帝国利益的重要支柱,绝不能让它倒塌。
正是在这种“利益至上”的理念驱动下,连那位曾经痛斥鸦片贸易“耻辱与罪恶”的义律,也摇身一变,率先向英国政府上书,要求为保护鸦片贸易对华用兵。
利益的洪流,终究冲垮了道德的堤坝。
1840年4月,英国议会就对华战争议题展开了激烈辩论。
赞成与反对的双方唇枪舌剑,僵持不下。
最终,议会以271票对262票的微弱多数,通过了对华用兵的军费案以及要求中国赔偿的决议。
仅仅9票的差距,便将两个国家拖入了战争的深渊。
罪恶的种子,往往就在某些人的一念之间悄然种下。
战争爆发后,英国国内的反对声音愈发强烈。
“鸦片战争”这一称谓,便是当时一位报道战争的英国记者所起,用以讽刺英国政府为鸦片而战的荒唐与不义——这个名字,也成为了这场战争最鲜明的标签,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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