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暴雨下了整整三天，老城区的出租屋像艘漏雨的破船，在雨幕里晃得人心里发慌。
凌薇缩在房间最角落的旧木柜旁，把生母苏婉留下的破棉袄裹得更紧。棉袄是浅灰色的，袖口磨得露了棉絮，领口还沾着点洗不掉的油渍 —— 那是妈妈生前带她捡废品时，不小心蹭上的机油。凌薇的指尖抠着棉袄下摆的补丁，针脚歪歪扭扭，是妈妈用最后一点力气缝的，那时她己经咳得站不稳，却还笑着说 “薇薇冬天穿，就不冷了”。
怀里揣着本卷边的《小王子》，封面是褪色的明黄色，被雨水浸得发皱。凌薇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扉页上妈妈写的 “薇薇要永远相信光” 己经模糊不清，墨迹晕成了一片浅灰，像她此刻的心情。她把书贴在胸口，听着屋顶漏雨的 “滴答” 声，还有窗外巷子里醉汉的骂声，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妈妈走了快半年了，这半年里，她跟着赌鬼爹楚建军过活。楚建军每天不是去赌场，就是在家喝酒骂人，家里值钱的东西早就被他当了赌资，连妈妈留下的旧收音机，都被他换了两盒烟。凌薇每天靠捡废品换点零钱，偷偷藏在棉袄内袋里，可还是会被楚建军搜走，搜不到就打她，说她 “藏私房钱养野男人”。
“哐当 ——”
一声巨响，出租屋的木门被人从外面踹开，雨水夹着冷风灌进来，吹得凌薇打了个寒颤。楚建军浑身酒气地闯进来，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猩红的眼睛扫过房间，最后落在角落里的凌薇身上。
“躲？你还敢躲！” 楚建军把纸往地上一摔，是张印着 “欠条” 字样的单子，上面的数字 “300000” 刺得人眼睛疼。他冲过来，一把揪住凌薇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养你这赔钱货有屁用！老子欠了 30 万赌债，今天不卖你，就得被人打断腿！”
凌薇的头皮被扯得生疼，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死死抱着怀里的《小王子》，往床底钻：“我不跟你走！你是坏人！妈妈说过，不能跟陌生人走！”
“妈妈？你那个死鬼妈早就烂在土里了！” 楚建军冷笑一声，伸手从床底把她拽出来，像拎小鸡似的提在手里，“人贩子说了，像你这样十岁的小姑娘，能卖个好价钱，正好抵老子的债！”
凌薇拼命挣扎，脚踢着楚建军的腿，嘴里喊着 “妈妈救我”。可楚建军根本不在意，反手把她往地上一甩 —— 凌薇的头重重磕在桌角的铁皮包边上，“咚” 的一声闷响，温热的血立刻顺着额角往下流，滴在《小王子》泛黄的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哭？再哭老子打死你！” 楚建军踹了踹地上的凌薇，转身往门外走，“等着！老子去拿麻袋，今天非得把你塞进去不可！”
门被 “砰” 地甩上，楚建军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应该是去隔壁五金店借麻袋了。凌薇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额角的血混着雨水流进眼睛，涩得她睁不开。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 地响，像要跳出胸口。
不能被卖掉。妈妈说过，要永远相信光，要好好活着。
凌薇咬着牙，用胳膊撑着地面，慢慢爬起来。她的头很晕，视线里的东西都在晃，可她还是死死攥着那本《小王子》—— 这是妈妈留下的唯一念想，她不能丢。
她踉跄着跑到门口，透过门缝看了眼巷口，楚建军正跟五金店老板吵着要麻袋，声音很大，骂骂咧咧的。凌薇深吸一口气，拉开门，一头扎进了雨幕里。
雨水像针一样扎在脸上，冷得刺骨。凌薇没敢往巷口跑，而是往巷子深处钻 —— 那里有很多废弃的杂物堆，能躲人。她的鞋底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泥点糊了满裤腿，额角的血还在流，把半边脸都染成了红色。
“凌薇！你给老子站住！”
身后传来楚建军的咒骂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凌薇不敢回头，拼尽全力往前跑，瘦小的身影在雨幕里晃了晃，很快钻进了暗巷深处的杂物堆后面。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楚建军的声音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你等着！老子今天就算把这巷子翻过来，也得把你找出来！”
凌薇蹲在杂物堆后面，捂着嘴不敢出声。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贴在脸上，又冷又黏。她把《小王子》紧紧抱在怀里，指尖摸着扉页上模糊的字迹，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
妈妈，我该怎么办？这里好黑，我好怕。
暗巷里只有雨声和远处楚建军的咒骂声，凌薇缩在角落里，像只受惊的小兽，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妈妈说的 “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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