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引路侍女走了近半个时辰，顾砚辞才看见皇宫西北角那片被遗忘的角落 —— 所谓的 “废植园”。
连像样的门都没有，只有一道半塌的竹篱笆，里面杂草长得比人还高，枯黄的灵植枝条歪歪扭扭地戳在地里，风一吹就簌簌掉叶子。
最里面孤零零立着一间漏风的破木屋，屋顶还缺了块瓦。
“就是这儿了。”
侍女停下脚步，朝里面喊了一声。
“张嬷嬷，人给你带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穿灰布裙、头发挽得一丝不苟的老宫女从木屋里出来。
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拎着一套比顾砚辞身上还破烂的粗麻衣。
“啪” 地一声，粗麻衣被扔在他脚边。
“捡起来换上。”
老宫女的声音又尖又冷。
“男奴能踏进皇宫的地儿，己是陛下开恩，别想着攀高枝做美梦 —— 这废植园里的灵植，死了都比你金贵，要是敢碰坏一棵，仔细你的皮！”
顾砚辞弯腰捡起那套衣服，布料硬得像砂纸，还带着股霉味。
他没反驳，只是默默拍了拍上面的灰 —— 在这女尊世界，跟底层宫女争执，只会自讨苦吃。
等侍女走后，老宫女又瞪了他一眼。
转身回屋前丢下一句：“木屋左边有口井，水得自己挑，晚饭就别指望了，饿了自己去杂草里找野菜！”
木门 “吱呀” 一声关上，整个废植园只剩下顾砚辞和满院的破败。
他没急着换衣服，反而蹲下身，指尖戳了戳脚边的土壤 —— 土块硬得像石头，一捏就碎成渣，表面还积了厚厚的一层枯叶，显然是长期没人清理，透气性差到极点。
再往前走几步，看那几株枯萎的月季。
根系周围的土都板结得裂开了缝，叶片上还沾着未清理的虫粪。
墙角那丛野菊更惨，被杂草缠得死死的，连阳光都照不进来。
顾砚辞心里有了数：这哪是什么 “不祥导致灵植枯萎”，分明是养护不当 —— 土壤不松土、枯叶不清理、杂草不拔除，再好的灵植也活不了。
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向破木屋。
屋里就一张缺腿的木板床，一张掉漆的木桌，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顾砚辞把破衣服放在床上，先去井边打水 —— 井绳磨得发亮，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打上半桶浑浊的水。
将就着洗了把脸，又找了块石头，开始清理屋前的一小块空地。
刚把表层的枯叶扒开，天边就擦黑了。
一阵脚步声突然从竹篱笆外传来，顾砚辞抬头。
就看见傍晚见过的那道墨绿色身影 —— 苏晚宁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个穿朱色官服的女子。
那女子衣摆上绣着精致的灵植纹，一看就是植术司的官员。
那女子走到废植园门口，扫了眼满地杂草和顾砚辞手里的石头。
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语气里满是轻蔑：“陛下，您怎么把个男奴安置在这儿？”
“男奴粗手粗脚的，别污了宫苑里的灵植，回头要是把仅剩的几棵弄死了，植术司那边还得重新补种。”
顾砚辞认得这官服 —— 植术司的掌植女官。
原身的记忆碎片里提过，这类官员大多是保守派，最看不起男性接触灵植。
苏晚宁没理会她的话，目光首接落在园子里那株最高的枯梅上。
那梅树树干干裂，枝条光秃秃的，连片绿芽都没有，一看就枯死了有些日子。
“你。”
苏晚宁的视线转向顾砚辞，声音依旧清冷。
“再试一次，把这株枯梅救活。”
朱色官服的女子 —— 也就是柳清漪，立刻接话：“陛下，您别开玩笑了！”
“这梅树都枯了大半年了，连植术司的师傅都救不活，一个男奴能有什么本事？”
“别到时候没救活，还折了您的脸面！”
顾砚辞没管柳清漪的嘲讽，放下手里的石头，走到枯梅前。
他先绕着梅树走了一圈，用手敲了敲树干 —— 声音不算空洞，说明树干内部还没完全腐朽。
接着蹲下身，用之前找到的尖石头，小心翼翼地扒开树根周围的板结土壤。
露出下面浅褐色的根系。
指尖轻轻碰了碰根须，熟悉的酥麻感又传来 —— 这是 “活植共情” 的触感。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根系深处还藏着一丝微弱的生机，只是被板结的土壤憋住了，没法吸收水分。
“需要晨露。”
顾砚辞抬头对苏晚宁说。
“还有些松针，能改善土壤透气性。”
苏晚宁没说话，只是朝身后的侍卫递了个眼神。
侍卫立刻转身，没多久就捧着一片新鲜的松针和一个装着晨露的陶碗回来 —— 显然是早有准备。
顾砚辞接过东西，先把松针碎撒在根系周围的土壤里，再用石头轻轻拌匀。
接着拿起陶碗，将晨露一点点浇在根须上。
做完这些，他又伸出指尖，轻轻贴在梅树的枝干上。
在心里默念：“水分够了，松针能帮你透气，把那点生机醒过来……”
柳清漪在旁边看得不耐烦，小声嘀咕：“装神弄鬼，要是半个时辰后还没动静，看你怎么收场。”
顾砚辞没理她，专注地感受着梅树的变化 —— 那丝微弱的生机，在晨露的滋养下，正慢慢向上蔓延，顺着枝干往枝头爬。
半个时辰过得很快，夕阳把废植园的影子拉得很长。
柳清漪正准备开口嘲讽，突然 “咦” 了一声，指着梅树的枝头：“那是什么？”
苏晚宁也看了过去 —— 只见枯梅最顶端的一根枝条上，原本干瘪的花苞，竟缓缓舒展了一点。
露出里面淡粉色的花瓣尖，像颗刚睡醒的嫩芽，在暮色里泛着微光。
柳清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苏晚宁的目光落在顾砚辞身上，那双总是没什么温度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惊讶。
她没多问，只是淡淡开口：“三日之内，让这园子里半数灵植复绿。”
说完，她转身就走，墨绿色的衣摆在杂草间划过，没再看柳清漪一眼。
柳清漪狠狠瞪了顾砚辞一眼，眼神里的轻蔑变成了敌意 —— 这男奴居然真有本事，要是让他在陛下面前站稳脚跟，以后植术司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她咬了咬牙，暗暗下定决心：这三日里，绝不能让他顺顺利利完成任务。
等柳清漪也走了，废植园又恢复了安静。
顾砚辞抬头看着那株刚醒过来的枯梅，指尖还残留着枝干的触感。
三日，半数灵植复绿。
这无疑是个难题 —— 废植园里的灵植大多枯萎己久，缺土缺水缺照料，还要防备柳清漪可能的刁难。
但顾砚辞没觉得退缩，反而握紧了拳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 这双手在现代能修复濒危植物的基因，在这个世界，未必不能让这片破败的植园重新焕发生机。
至少，这是他在青芜王朝站稳脚跟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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