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黑透了。西合院里各家各户都熄了灯，只有零星几声狗叫和鼾声。
何雨柱跟个石雕似的，在屋里那光板床上坐了一下午加大半夜，一动不动。脑子里跟开了锅的粥一样，翻来覆去就那点事——孩子，双胞胎，他的种！
那股子劲儿过去后，剩下的是烧心燎肺的焦躁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疼。八年！他孩子要真活着，都八岁了！他这当爹的一天没养过，甚至连存在都不知道！
于莉！阎家！
他牙齿咬得咯嘣响，眼底冒着凶光。不能再等了，多等一分钟都是煎熬。
他悄无声息地溜下床，像只夜猫子一样摸到门口，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万籁俱寂。连耗子都歇了。
他轻轻拉开一道门缝，侧身闪了出去，回手又把门带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院子里黑黢黢的，只有月光洒下一点惨白的光。他屏住呼吸，神识先放出去扫了一圈。确认全院的人都睡死了，尤其是阎家那屋，鼾声均匀。
他踮着脚尖，身形快得像一道影子，眨眼就溜到了于莉和阎解成那屋的窗外。
窗户关着，还挂着帘子。但这难不倒他。他手指抵在窗栓的位置，一丝极细微的真气透出，轻轻一拨。
咔哒一声轻响，里面的插销被无声无息地拨开了。
他慢慢推开窗户，动作轻得没有一丝声音，然后像片羽毛一样翻了进去，落地无声。
屋里比外面更黑，一股混合着廉价雪花膏和男人汗脚的味道。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能看到屋里的大致轮廓。阎解成西仰八叉地睡在靠外的大床上，打着呼噜，嘴里还嘟囔着梦话。
于莉睡在靠墙的那边，背对着外面，身子蜷缩着，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何雨柱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阎解成身上刮过，强压下把这窝囊废拎起来揍一顿的冲动。他走到于莉床边，伸出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
于莉猛地一颤，瞬间惊醒，眼睛惊恐地瞪大，呜呜地挣扎起来。
“别叫！是我！”何雨柱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
听到他的声音，于莉身体僵住了，挣扎停了下来，但眼睛里的恐惧更盛了，身体微微发抖。
何雨柱松开手，但身体依旧挡着她，不让她有机会弄出大动静惊动旁边的阎解成。
“穿上衣服，出来。院里说话。”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于莉吓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看看旁边鼾声如雷的阎解成，又看看黑影里何雨柱那模糊但极具压迫感的轮廓，最终认命般地、颤抖着点了点头。
何雨柱退开几步，转过身。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过了一会儿，于莉哆哆嗦嗦地下了床，腿软得差点站不住。
何雨柱没扶她，率先悄无声息地又从窗户翻了出去。于莉犹豫了一下，也学着样子，笨拙地爬了出来，差点摔一跤。
两人一前一后，像两个幽灵，溜到院子最角落的厕所后面。这里背风，也最隐蔽。
月光下，于莉单薄的身子抖得跟秋风里的树叶似的，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何雨柱。
“孩 子 呢。”何雨柱开门见山，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碴子。
于莉猛地一哆嗦，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说！”何雨柱逼进一步，眼神在月光下冷得吓人。
“没…没有孩子…柱子哥…你听谁胡说的…”于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还想狡辩。
“放屁！”何雨柱低吼一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照片！虎头鞋！铁盒子！床底下！还要我再说清楚点吗？！”
于莉手腕剧痛，听到“照片”、“铁盒子”这几个字，如同被雷劈中，整个人彻底垮了，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上出溜。
何雨柱没让她瘫下去，拎着她，眼神像是要吃人：“我的种，对不对？一对双胞胎！男孩女孩？现在在哪儿？！”
于莉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眼泪唰地一下涌了出来，压抑了八年的委屈、恐惧、痛苦瞬间决堤。她不敢大声哭，只能发出呜呜的、绝望的哀鸣，拼命点头。
“是…是你的…一男一女…龙凤胎…”她泣不成声，几乎喘不上气。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确认，何雨柱还是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了一把，疼得他吸了口凉气。真的！竟然是真的！
“人呢？！孩子在哪？！”他手上力道不自觉地又加重了，声音发颤。
“在…在郊县…我…我远房表姨家…”于莉疼得脸色发白，断断续续地说，“不敢放院里…怕人知道…阎家…阎家会打死我的…也会瞧不起孩子…”
“八年…你就把他们扔外面八年？！”何雨柱眼睛都红了，“你怎么当妈的！”
“我没有！我没有扔！”于莉猛地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带着一丝罕见的激动，“我每个月都偷偷去看他们！我省下所有的钱和粮票都送过去！我…我对不起他们…可我没办法啊…”
她哭得浑身发抖：“你进去了…我怎么办？我一个女人…怎么养两个孩子？阎家要是知道…我就完了…孩子也完了…只能偷偷生下来…送走…呜呜呜…”
何雨柱看着她哭得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听着她那绝望的哭诉，心里的怒火和质问一下子被堵住了，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酸涩的难受。
是啊。他拍拍屁股进去了，留下这么个烂摊子。于莉一个没什么主见的女人，在阎家那种环境下，能偷偷生下孩子，想办法送走养大，己经耗尽了所有勇气和力气。
他慢慢松开了手。
于莉地靠在冰冷的墙上，捂着脸，无声地痛哭，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何雨柱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胸口堵得厉害。他摸出根烟（昨天在黑市换的），划火柴的手有点抖，点了几次才点着，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咳嗽起来。
两人一个无声痛哭，一个闷头抽烟，空气里只剩下压抑的啜泣和烟草燃烧的细微声响。
过了好半天，于莉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低低的抽噎。
何雨柱把烟头扔地上，用脚碾灭，声音沙哑地问：“叫什么名字？”
于莉抽噎着，低声回答：“男孩…叫何晓…女孩…叫何思…”
何晓…何思…
何雨柱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名字，一股陌生的、滚烫的情绪猛地冲上鼻腔，让他眼眶发酸。他猛地转过头，深吸了几口冰冷的夜气，才把那股泪意逼了回去。
“像谁？”他又问，声音更哑了。
“晓晓…眉毛眼睛像你…思思…像我多一点…”于莉小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母亲的柔软。
何雨柱闭上眼，仿佛能看见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个带着他的影子，一个带着于莉的模样。
他的孩子…
再睁开眼时，眼神里的冰冷和愤怒己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决心。
“明天。”他看着于莉，一字一句地说，“带我去见他们。”
于莉猛地抬头，脸上露出惊恐：“不行！不能去！阎家会知道的！我表姨那边…”
“阎家？”何雨柱冷笑一声，“从现在起，阎家的事，不用你操心。孩子的事，更不用他们管！”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于莉：“你是我何雨柱的女人，孩子是我何雨柱的种。以前我没能耐，护不住你们。现在我回来了，谁也别想再让你们受委屈！”
于莉被他这番话震住了，呆呆地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月光下，何雨柱的身影挺拔而冷硬，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悸的力量和霸道。
“明天早上，院门口等我。”何雨柱不容置疑地下了命令，“现在，回去睡觉。把眼泪擦干净，别让阎解成看出啥。”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身影很快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于莉一个人瘫坐在冰冷的墙角，看着何雨柱消失的方向，心里乱成一团麻。害怕，忐忑，但似乎…又有一丝微弱的、不敢奢望的期待，悄悄冒了出来。
她慢慢站起身，擦干眼泪，整理好衣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才偷偷摸摸地溜回屋里。
这一夜，注定无人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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