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大殿内,喜庆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抽空,变得稀薄而又冰冷。
柳如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身边的几位长老也停止了交谈,所有人的目光都错愕地聚焦在苏沐月身上,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沐月,你……你说什么?”柳如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掏了掏耳朵,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为师方才,似乎没有听清。”
苏沐月缓缓站起身,将手中那份被捏得有些变形的请柬,轻轻地放在了身前的案几上。她抬起头,迎着大殿内所有质疑的目光,字字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弟子说,这门亲事,我拒了。”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轰”的一声,大殿内炸开了锅。
“胡闹!”一名脾气火爆的执法长老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金丹初期的威压不自觉地释放出来,怒视着苏沐月,“大师姐,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这可是与玄天剑宗的联姻!是我合欢宗千载难逢的机遇!岂是你能说拒就拒的?”
“王长老说的是!”另一位长老也附和道,“沐月,你是不是还在为上次玄天剑宗上门挑衅之事生气?他们这次己经放低了姿态,还送来了如此贵重的聘礼意向,你又何必耍小性子?”
“是啊,沐月,”柳如烟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强压着怒火,语气变得语重心长,“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但此事关乎宗门未来,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能与萧无尘结为道侣,是多少女修梦寐以求的福分?你以前,不也一首对他……”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己经不言而喻。
整个合欢宗,谁不知道她苏沐月对萧无尘痴心一片?为了他,茶不思饭不想,修行都耽误了。如今人家正式上门提亲,她却要拒绝?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面对众人的指责与不解,苏沐月只是静静地站着,神情没有丝毫动摇。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主位上的柳如烟身上。
“宗主,各位长老,”她的声音清冷而又坚定,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我想问一句,在你们眼中,我苏沐月,究竟是什么?”
众人皆是一愣,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
不等他们回答,苏沐月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我合欢宗用来攀附强权的工具?还是换取宗门利益的筹码?”
“放肆!”执法长老再次怒喝,“苏沐月,休得胡言!宗门悉心栽培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宗门的?”
“悉心栽培?”苏沐月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是栽培我的容貌,还是栽培我的媚术?是教我如何讨好男人,还是教我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能为宗门带来最大利益的‘商品’?”
这番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脸上。
柳如烟和几位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因为苏沐月说的,是事实。
合欢宗的功法,本就重在“悦人”,她们对弟子的培养,也确实更侧重于容貌、身段、气质这些外在的东西。她们一首认为,能为弟子寻得一个强大的道侣,便是对弟子最好的栽培。
“你……”柳如烟气得胸口起伏,指着苏沐月,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沐月没有再看他们,而是缓缓转过身,望向殿外那片辽阔的天空。
“以前,是弟子愚钝,看不清自己的道,也看不清别人的心。”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悠远,“但现在,弟子明白了。”
“萧无尘,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我苏沐月。三日前在演武场上,他看到的,也并非我的风姿。他心中只有他的剑,他的道。他此番前来,名为联姻,实为求道。他想求的那个‘道’,不在我身上,更不在合欢宗。”
“他只是想借我苏沐月,当一块敲门砖,去敲开他心中那扇无上剑道的大门罢了。”
“我苏沐月,虽然修为低微,但也有一身傲骨。我的道侣,可以不强,可以不俊,但他心中,必须有我。而不是透过我,去看另一个人,另一片风景。”
“这块敲门砖,我不当。这份施舍来的‘天赐良缘’,我苏沐月,不屑要!”
一番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柳如烟和几位长老都被震住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沐月。
眼前的女子,依旧是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但她身上那种痴怨、柔弱的气质,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骄傲与坚定,一种道心通明、不为外物所动的强大气场!
这种气场,让他们这些金丹期的长老,都感到了一丝心悸。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柳如烟的声音有些干涩。她不得不承认,苏沐月的话,似乎比“萧无尘被迷住”这个理由,更符合那个剑痴的行事风格。
“是真是假,三日后,玄天剑宗的人来了,宗主一看便知。”苏沐月淡淡道。
“糊涂!”执法长老却依旧固执己见,他向前踏出一步,金丹中期的威压毫无保留地朝着苏沐月碾压而去,“就算真如你所说,那又如何?只要能达成联姻,我合欢宗便能得到玄天剑宗的庇护!你个人的荣辱得失,在宗门大利面前,又算得了什么?今日,这门亲事,你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
他想用强大的修为,强行压服苏沐月。
面对那如山岳般沉重的威压,换做是三日前的苏沐月,恐怕早己娇躯颤抖,跪倒在地。
然而此刻,她却只是静静地站着,身形挺拔如松,连衣角都没有晃动一下。
一股清澈、纯粹、却又坚韧无比的气息,从她体内缓缓升起。这股气息并不强大,却像是一块被千锤百炼的精钢,在执法长老那虚浮庞大的威压冲击下,岿然不动。
“嗯?”
执法长老脸色一变,他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威压落在苏沐月身上,竟如泥牛入海,没有起到半分作用!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筑基初期的弟子,而是一座深不见底的幽潭,无论他投入多大的石子,都激不起一丝涟漪。
这怎么可能?!
“王长老,”苏沐月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弟子敬您是长辈,不愿与您动手。但您也莫要欺人太甚。”
“我苏沐月的命运,从今天起,只掌握在我自己手中。谁,也别想再摆布我。”
说完,她不再理会殿内众人那副见了鬼似的表情,对着主位上的柳如烟微微躬身。
“宗主,弟子言尽于此。如何回复玄天剑宗,还请宗主三思。弟子,告退。”
话音落下,她转身,迈步,从容不迫地走出了宗主大殿,只留下满殿的震撼与沉默。
阳光洒在她身上,将她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
揽月小筑。
苏沐月回来的时候,林苑依旧坐在桃树下,专注地雕刻着手中的木鸟。
仿佛她从未离开过。
苏沐月走到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许久之后,林苑刻下了最后一刀。
一只形态逼真、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高飞的木鸟,出现在她掌心。她屈指一弹,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力注入其中。
“啾!”
一声清脆的鸟鸣,那木鸟竟真的活了过来,扑腾着翅膀,绕着两人飞舞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苏沐月的肩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喜欢吗?”林苑问道。
“喜欢。”苏沐月伸出手,让木鸟停在指尖,眼中露出了几分新奇与喜爱。
“宗门的事,处理完了?”林苑又问。
“嗯。”苏沐月点了点头,将刚才在大殿发生的一切,简略地说了一遍。
林苑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评价了一句:“做得不错。”
得到师父的肯定,苏沐月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消失了,她好奇地问道:“师父,您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没什么好意外的。”林苑拿起一块新的灵木,重新拿起了刻刀,“这方世界,就像一个棋盘。以前的你,只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身不由己,任人摆布。”
“玄天剑宗想利用你这枚棋子,去吃掉另一枚他们看不见的棋子。而你的宗门,则希望你这枚棋子,能为他们换来暂时的安稳。”
“他们的眼中,只有棋盘上的得失,却从未问过棋子,愿不愿意。”
林苑一边说,一边在新的灵木上刻画起来。
“而你今天所做的,不过是告诉他们,你这枚棋子,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想再被任何人摆布了。”
苏沐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棋子不想被摆布,只有两个选择。”林苑的刻刀在木头上游走,声音平淡而又深邃,“要么,跳出棋盘,从此不沾因果。要么……”
她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看着苏沐月,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锋芒。
“……就去做那个,能掀了整个棋盘的执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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