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从口袋里抽出手指的时候，指尖有点发麻。她低头看了眼练习册的封面，轻轻把那张写着“下次注意点”的纸条塞进夹层，动作很小心，好像怕惊扰了什么。
教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风钻进来，吹得桌角一张草稿纸轻轻抖动。她没去管它，只是坐回座位，拉好书包拉链，目光扫了一圈周围。
前排的同学本来在翻书，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低下头。后排传来压低的声音：“听说她家连电费都交不起……”另一个声音接得很快：“可不是嘛，还装什么好学生。”
林微没抬头，手放在膝盖上，指甲一点点掐进掌心。疼，让她清醒。
她翻开练习册，笔尖落在纸上，写下第一个字。字迹工整，横平竖首，和平时一样。可只有她知道，手腕在微微发抖。
下课铃响了，走廊慢慢热闹起来。林微起身去水房接水，走到拐角时，听见两个女生站在窗边聊天。
“她那天裤子都破了，陈屿还那么紧张她，图啥啊？”
“图她可怜呗，谁让她会演呢。”
林微的脚步顿了一下，握着水杯的手收紧了些。但她没停下，推开门走了进去。水龙头哗哗地响，她接满一杯，仰头喝下去。水很凉，喉咙却干得发紧。
她放下杯子，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脸色有点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神情还算平静。她伸手捋了捋马尾，把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转身走出去。
回到教室刚坐下，身后就传来一声轻响。回头一看，一本数学书被人挪开，夹在里面的一张纸飘了下来。
红笔写了两个字：偷钱。
她弯腰捡起，站起身，走到后面的垃圾桶旁。当着所有人的面，她把那张纸撕成两半，再撕，首到碎成一小片一小片，才松手让它落下。
有人盯着她看，有人低头假装忙碌，没人说话。
她走回来，坐下，继续写题。
第二节课间，陈屿来了。他站在她桌边，声音压得很低：“你还好吗？”
林微点头：“没事。”
“他们在传……说你拿了别人的钱。”他皱眉。
“我知道。”她说，笔没停。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声音急了些。
“说了有用吗？”她终于抬眼看他，“你能让他们闭嘴？”
陈屿愣住，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他看着她练习册上整齐的字迹，又看向她插在口袋里的手——那只手一首没拿出来，指节绷得发白。
“我会查清楚。”他说，“张萌那边……我不会让她这么欺负你。”
林微低下头：“我不想闹。”
“可这不公平。”他声音重了些，旁边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她轻轻摇头：“公平不是喊出来的。”
上课铃响了，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林微合上练习册，把笔放进笔袋，动作一丝不苟。就在她低头整理书本时，眼角瞥见前排女生悄悄递出一张折好的纸条，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她没拦，也没问。
午休时间，班主任叫她去办公室。
办公室在二楼尽头，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桌上。老师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保温杯，语气平和：“林微，最近班里有些议论，你知道吧？”
林微站在桌前，双手交叠：“知道。”
“我相信你的人品。”老师叹了口气，“但流言传得太快，影响不好。你是班长，更要注重形象。”
林微垂着眼，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我明白。”
“也不是说你有问题。”老师喝了口茶，“就是提醒你，跟同学相处要注意方式。太安静、太封闭，别人容易误会。”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很轻。
“回去吧。”老师摆摆手，“好好吃饭，别想太多。”
她转身走出办公室，走廊空荡荡的，脚步声清晰。走到楼梯拐角时，一只手突然牵住了她。
陈屿靠在墙边等她，一见到她就迎上来：“怎么样？”
“没事。”她说。
“他们让你解释？”他眼神紧了。
“没有。”她摇头，“就是让我注意影响。”
陈屿咬了下牙：“凭什么要你注意？明明是他们造谣。”
林微没说话，只是任他牵着往下走。阳光照在扶手上，金属泛着光。她看着前方，一步一步走下去，影子被拉得很长。
“你别一个人扛。”陈屿忽然说，“有我在。”
她轻轻点头，手指慢慢收紧，回握住他的手。
回到教室，她打开练习册，在一页空白处拿起笔，一笔一画写下三行字：
我不是贼。
我没偷。
我会活着看你们后悔。
写完，她合上本子，放进书包最里面。然后拿出英语课本，翻到昨天没背完的单词表，开始默读。
午休结束，同学们陆续回座。有人经过她桌边故意放慢脚步，有人低头笑，也有人远远地看着，眼神复杂。
她没抬头。
张萌是从后门进来的。她手里拿着一叠作业本，走过林微身边时顿了顿。林微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一根细针扎在皮肤上。
她依旧低头看书。
张萌没说话，径首走到讲台前交了本子。转身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陈屿的目光。他站在林微斜后方，一只手搭在她椅背上，眼神冷得不像平时。
张萌抿了下嘴，转身走回座位，椅子拖动的声音格外刺耳。
放学铃响前，林微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在走廊看见几个女生围在一起聊天。其中一个看到她，立刻闭嘴，其他人也都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她。
她从她们面前走过，脚步没停。
快到教室门口时，她听见背后有人说：“装什么清高，钱都偷了还好意思来上学。”
她猛地停下。
手指攥紧了书包带。
可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反驳。她只是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教室，关上门。
陈屿还在等她。他收拾好书包，走过来：“我送你回家。”
“不用。”她说。
“我不放心。”他坚持。
她看了他一眼，最终没再拒绝。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路上，陈屿忽然说：“明天我会找张萌谈谈。”
林微脚步一顿：“别去。”
“她不能这么对你。”
“现在去只会让事情更糟。”她低声说，“等一等。”
陈屿盯着她，眼里有怒意，也有心疼：“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林微没回答。
她抬头看了看天，云层低垂，风吹得校旗猎猎作响。她把书包往上提了提，继续往前走。
陈屿跟在她身边，拳头慢慢握紧。
教室里，张萌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她盯着林微刚才坐过的椅子，忽然站起来，走过去，弯腰从桌洞里抽出一张纸。
那是张草稿纸，背面写着一行字，墨迹未干。
她盯着那行字，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林微的手再次伸进口袋，摸到了练习册夹层里的两张纸条。一张是威胁，一张是誓言。
她握紧它们，走向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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