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拉好书包拉链，金属齿合的声音在空荡的教室里清脆地响了一下。她站起身，轻轻把椅子推回桌肚下，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了安静的空气。走廊己经没什么人了，只有隔壁班传来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
她低头看了眼练习册夹层，那张写着“以后不用一个人扛”的纸条还贴在里面，边角有点卷了。她没再看第二眼，只是把书包背好，转身走出教室。
天比平时黑得早，刚出教学楼，风就迎面扑来，湿漉漉的，带着雨前的味道。她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压得很低，远处隐隐有雷声滚过。她没停下脚步，沿着走廊往校门口走，走到屋檐尽头时，雨点己经开始落下来，一开始稀稀拉拉，转眼就成了密密的雨帘。
她站在出口处，望着外面迅速积起水洼的小路，手指不自觉地捏住了校服衣角。雨水顺着台阶往下流，溅起一朵朵小水花。她咬了咬嘴唇，正准备抱紧书包冲进雨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微！”
她回头。
陈屿站在楼梯口，手里攥着一把深蓝色的折叠伞，额前一缕头发己经被雨水打湿，贴在皮肤上。他微微喘着气，像是跑了一段路，肩膀上的衣服也湿了几块。
“我回来拿落在桌洞里的物理笔记，看见下雨了。”他说，声音还有点喘，“就想你肯定没带伞。”
林微没说话，只看着他撑开伞，朝她这边伸过来。
“进来吧。”他侧了侧身，给她让出位置。
两人挤在伞下，肩膀挨着肩膀。伞不算小，但要遮住两个人，在斜风细雨里还是显得有点挤。陈屿一手握着伞柄，另一只手悄悄把她的书包往里挡了挡，生怕被淋湿。
雨点敲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地响。他们并肩走进雨幕，脚下的水洼一个个被踩破，又很快合拢。风从侧面吹来，雨丝斜着钻进来，打在林微小腿上，凉得她轻轻缩了下腿。
陈屿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把伞往她那边多压了点。他的左肩很快就湿透了，深色的衣服颜色变得更深，贴在身上。林微看了一眼，小声说：“你往自己那边靠一点吧，你会冷的。”
“没事。”他笑了笑，“我穿得多。”
话音刚落，一辆自行车从旁边飞快骑过，车轮碾过积水，水花猛地溅起。陈屿几乎是本能地往她外侧一挡，裤子瞬间湿了一大片。
林微愣了一下。
他却像没感觉一样，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裤子，语气轻松地说：“这下真成落汤鸡了。”
她没再说话，只是悄悄往他那边靠近了些，让两人都能好好躲在伞下。她的发梢轻轻擦过他的肩膀，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很轻，混在雨气里几乎闻不到。
路上没什么人，偶尔有同学撑伞匆匆走过，也都低着头赶路。他们走得不快，好像故意放慢了脚步。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路边汇成细细的水流，哗啦啦地响。
“你家那边路不好走。”陈屿忽然开口，“石板缝里长草，下雨容易滑。”
林微点点头：“我知道。”
“下次要是下雨，别等。”他说，“我来找你。”
她没应声，手指在书包带上绕了一圈，又松开。
“我是认真的。”他侧头看她，“不是随口说说。”
她抬起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睛很亮，哪怕在阴沉的天色下，也能看出那份认真。她忽然想起前几天他在讲台上说的话，一句一句，清楚又坚定，打断了所有闲言碎语。
她喉咙动了动，最后只轻轻说了句：“谢谢。”
“别谢。”他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你不用每次都道谢。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想做。”
她没再说话，只是跟着他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在湿漉漉的路上。巷口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晕在雨中散开，照出两人并行的身影。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贴在墙上，有时因为脚步错开而分开，又很快重合在一起。
走到她家楼下时，雨还没停。
那是栋老式居民楼，墙皮有些脱落，窗台外晾着几件衣服，在风里轻轻晃动。楼道口很窄，只能站两三个人。他们收了伞，靠在屋檐下。伞尖还在滴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洇出一个个小小的黑点。
林微低头整理书包带，手指有点僵，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别的什么。
“到了。”她说。
“嗯。”他没动，静静地看着她。
她终于抬头：“谢谢你送我回来。”
“我说过的话都算数。”他声音很轻，却很清楚，“以后不管刮风下雨，我都送你。”
她怔了一下。
他笑了笑，没再多说，转身一头扎进雨里。
林微站在原地，没有马上进楼。她看着他的背影穿过小巷，高大的身影在雨幕中渐渐模糊，最后拐了个弯，消失在巷口那盏昏黄的路灯之外。
她抬手摸了摸耳朵，那里有点烫。
雨还在下，顺着瓦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声响。她低头看了看脚边的水洼，里面映着天空的暗影，还有半截晃动的屋檐轮廓。
她伸手扶了扶眼镜，镜片上沾了细小的水珠，视线有点模糊。
巷子深处传来一声猫叫，短促，随即被雨声吞没。
她转身，抬脚迈上台阶。
第一级台阶湿滑，她踩稳了，才往上走第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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