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林微的手机在床头轻轻震了一下。她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慢慢伸手去拿。屏幕亮着，是凌晨西点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我敲门了。”
她没回。
太阳己经爬上窗沿，铁皮屋檐被晒得微微发烫，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投下的影子比早上短了一截。她坐在床边，手指不自觉地摸着左臂上的擦伤，结了一层薄痂，碰一下还有点刺痒。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却停在了院门口。
门开了一条缝，陈屿站在外面，手里拎着两个纸袋，热气从缝隙里冒出来。他头发有点乱，眼下带着青色，像是昨晚没睡好，可看见她时还是笑了。
“早。”他说，“豆浆刚出锅，烧饼还烫手。”
林微站在屋里没动。昨晚的事像一块湿布压在胸口，闷得很。她不想出门，不想见人，甚至一句话都不想说。可他又来了，不是打电话，也不是发消息，就这么实实在在地站在她家门口，手里提着她从小吃到大的早点。
他没催她，只是把袋子放在门槛上，蹲下来，低头看她的鞋。一只鞋带松了，垂在地上沾了些灰。他伸手，三两下系紧，动作熟练得好像做过千百遍。然后抬头，声音软软的：“今天天气不错，公园那边柳絮都飞起来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张了张嘴，想说算了，又觉得这话太冷。
“我……有点怕。”她终于说了实话。
陈屿点点头，好像早就知道。“那就不出去。”他说，“我在门口陪你坐会儿。”
他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背靠着门框，仰头看着她。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他半边脸上，暖洋洋的。林微站着，看他头顶的发旋，看他鼻梁上沁出的一层细汗，忽然觉得心口松了一点。
她慢慢蹲下来，和他并排坐着，膝盖贴着膝盖。
“你不怕吗？”她问。
“怕什么？”
“怕惹麻烦，怕被孤立，怕将来考不上好大学。”
他笑了，笑得有点涩。“怕啊。”他说，“但我更怕你不肯让我靠近。”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风吹过院子，卷起几片落叶，在脚边打了个转又飘开。远处有小孩骑车经过，铃铛响了一声，很快远去。
“走吧。”他突然站起来，朝她伸出手，“我陪你去公园，就一会儿，好不好？”
她看着他的手，掌心向上，指节分明。昨夜他就是这只手，把她拉进怀里，挡在身前。她慢慢把自己的手放上去，他立刻握紧，温热的。
路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林微不自觉地往墙边靠，脚步放得很慢。一群学生从对面跑过来，嬉笑着打闹，她肩膀一缩，几乎要停下。陈屿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换到外侧，用身体隔开人流和车流，像一道墙。
“你看。”他忽然指着路边。
一株蒲公英从水泥地的裂缝里钻出来，茎秆细得几乎撑不住毛茸茸的种子球，可它偏偏立着，黄花还没谢，风吹一下，轻轻晃。
“这么硬的地都能长出来。”他说，“它都不怕，你怕什么？”
林微怔了怔，嘴角一点点来。
他们沿着小路往公园深处走。湖面平静，倒映着蓝天和岸边的垂柳。几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掠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长椅空着，漆面有些剥落，但干净。陈屿拉着她在中间坐下，两人挨得很近，肩碰着肩。
“以后我想考北方大学。”他忽然说，“学建筑。我想自己设计房子，不靠我爸的关系，也不用听谁安排。”
林微侧头看他。
“你呢？”他问。
“我想当老师。”她说得很轻，“教语文。小时候奶奶给我念诗，我就想，以后也要让别人听见这些字是怎么活过来的。”
陈屿没说话，只是转过手，把她两只手都包进掌心。他的手很大，很稳，指尖有一点粗糙。然后，他低下头，用右手食指，一笔一划，在她左手掌心写了一个字。
“林。”
接着是“微”。
写完，他没松开，反而把她的手翻过来，按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这个家，名字早就定好了。”他说。
林微喉咙发紧，眼眶一下子热了。她想抽手擦眼睛，却被他牢牢攥着。
“我不是说大话。”他望着湖面，声音低而沉，“我知道你现在不信，觉得我什么都给不了。可我会拼。我不想让你一辈子住在漏雨的老院里，不想看你冬天五点起床熬药，不想你为了省电费连灯都不敢多开。”
她咬住嘴唇。
“等我以后有能力了，一定给你一个安稳的家。”他说，“有暖气，有阳台，能晒到太阳。奶奶也能搬来住，你想教书就教书，不想做了也没关系。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风拂过湖面，吹乱了他的头发。他转过头看她，眼神认真得不像个少年。
林微没说话，只是慢慢把头靠了上去，抵在他肩上。他的校服有点皱，肩膀却很结实。她闭上眼，听见自己的心跳和他的一样节奏。
“我相信你。”她说。
他身子顿了一下，随即抬手，轻轻环住她的肩。
他们就这样坐着，谁都没再说话。阳光洒在身上，暖得让人想睡。远处传来孩子放风筝的笑声，断断续续的，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不知过了多久，林微感觉他动了动。
“饿了吗？”他问。
她摇头，又点头。
“前面有家咖啡馆。”他说，“听说他们家的热可可不错，要不要去喝一杯？”
她想了想，点头。
他站起来，顺手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然后弯腰扶她起身。两人并肩往公园出口走，步子不快，却很稳。路过一个小摊时，他停下来，买了两杯热可可，递给她一杯。纸杯烫手，她双手捧着，小心地吹了口气。
街边的梧桐树叶子密密匝匝，遮住了大半天空。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打出斑驳的光点。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走到路口，红灯亮着。陈屿习惯性地站到外侧，替她挡住来往的电动车和行人。一辆送外卖的摩托呼啸而过，溅起一点水花，他侧身一挡，裤脚湿了一块。
“你总是这样。”她低声说。
“哪样？”
“做什么都先想着我。”
他笑了笑，没答话。
绿灯亮了。他牵着她过马路，脚步稳健。市中心的高楼逐渐出现在视野里，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咖啡馆就在十字路口拐角处，门面不大，但干净。他推开门，铃铛轻响一声。
“两位？”服务员迎上来。
“靠窗的位置。”他说，“要安静点的。”
服务员点头，领着他们往里走。林微低头跟着，手里的热可可还在冒着热气。
他们刚坐下，门口又响起一阵风铃声。
一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目光扫过店内，最后落在他们这一桌。他站在原地没动，但眼神己经锁住了陈屿。
喜欢吃虾的肥肥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7NRQ/)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