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朝会刚散，康熙便借着“后宫规整”的由头，传召惠妃乌拉那拉氏至西暖阁。殿内未设坐垫，李德全垂手立在角落，连鎏金香炉的烟气都似凝固了——自魇镇案的证据链彻底闭合，皇上虽未公开发作，殿内的低气压却早己压得人喘不过气。
惠妃身着石青色绣海棠的旗装，步履虽稳，指尖却悄悄绞着帕子。她近日己察觉异常：长春宫的出入渐受管控，心腹太监李德全被押后再无音讯，而胤禔府外总有暗卫巡守。此刻见康熙面沉如水地坐在龙椅上，她心头的不安瞬间翻涌成巨浪，连忙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长春宫的差事，你管得很好。”康熙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指尖敲着案上的密折，正是慎刑司对李德全的供词，“能差人寻到苏州私绣坊，能让布偶藏进东宫寝殿，连‘迷迭子’的药性都摸得一清二楚——乌拉那拉氏，你倒是比太医院的御医还懂药理。”
惠妃脸色骤白，膝头一软便跪了下去，声音发颤：“皇上……臣妾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定是有人诬陷臣妾……”
“诬陷？”康熙猛地将密折掷在她面前，宣纸散开，“李德全供出是你亲书太子生辰八字，是你许他‘事成后升总管太监’；苏州绣坊的掌柜指认，是长春宫的腰牌让他们敢制厌胜之物。你还要朕把人证都带上来，与你对质吗？”
殿内死寂，只有惠妃压抑的啜泣声。她知道再辩无益，只能连连叩首：“臣妾知罪……求皇上看在胤禔的份上，饶臣妾这一次……”
“胤禔？”康熙冷笑一声，眼底满是失望，“你倒有脸提他！他不仅知情默许，竟还在暗中调遣人手帮你遮掩，连‘杀弟夺储’的心思都藏不住了！” 他想起胤禔此前的种种行径，怒意更盛，“朕给你贵妃之位，让你主持长春宫；给胤禔郡王爵位，让他掌镶黄旗大营，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朕的？用巫蛊之术害手足，用阴毒之计乱储位，天理国法，皆所不容！”
惠妃哭得几乎晕厥，额头磕得青紫：“臣妾罪该万死，求皇上开恩……”
“开恩？”康熙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朕若开恩，如何对得住被魇镇所害的太子？如何对得住列祖列宗？但念及皇家颜面，朕不废你的位份，也不将你打入冷宫。”
他顿了顿，语气冰冷如铁：“传朕旨意，惠妃乌拉那拉氏‘疏于自省，管束不严’，着禁足长春宫，非诏不得出，收回协理六宫之权，裁减宫中人手，每日份例减半，闭门思过。” 这看似留了情面的处置，实则是将她变相圈禁——长春宫虽非冷宫，却与外界彻底隔绝，等同于被剥夺了所有权力与希望。
惠妃身子一僵，瘫坐在地上，再无半分辩驳之力。两名宫女上前，架起失魂落魄的她，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暖阁。
紧接着，大阿哥胤禔被传召而入。他刚踏入殿门，便被康熙的目光刺得浑身发寒，连忙跪地请罪：“儿臣知罪，请皇阿玛责罚。”
“你可知罪？”康熙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你身为皇长子，不思辅佐太子，反倒助纣为虐，纵容你额娘行魇镇之事！朕问你，若太子真有不测，你以为这储位轮得到你吗？”
胤禔额头贴地，浑身颤抖：“儿臣糊涂……儿臣一时鬼迷心窍，求皇阿玛恕罪……”
“糊涂？”康熙厉声斥责，“你连君臣大义、父子之情都抛之脑后，这是糊涂吗？这是狼子野心！” 他当即下令，“着革去胤禔首郡王爵位，收回镶黄旗大营兵权，禁足府中，无朕旨意不得外出。府中所有幕僚、亲信，一律调离京城，永不录用！”
这道旨意如同惊雷，瞬间击垮了胤禔——爵位被革，兵权被收，党羽被清，他苦心经营的势力顷刻间土崩瓦解，从此再无争储的可能。
胤禔瘫在地上，泪水混着冷汗滑落，却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侍卫上前将他押出殿外，乾清宫内终于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康熙沉重的呼吸声。
李德全小心翼翼地上前，收拾起散落的密折。康熙望着窗外，眼神复杂——他终究还是选择了隐秘处置，没有将魇镇之事公之于众，可这看似平静的处置背后，是对子女离心的痛心，更是对朝局稳定的考量。
“告诉马齐，严加看管长春宫与大阿哥府，不许任何人互通消息。”康熙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再传令东宫，告知太子，幕后之人己处置，让他安心照料林瑾。”
李德全躬身应下，悄然退去。暖阁内的烛火摇曳，映着康熙孤独的身影。这场围绕储位的风波，终究以隐秘的方式暂告段落，可帝王心中的裂痕，却再也难以弥合。而被禁足的惠妃与胤禔，只能在高墙之内，为自己的野心与阴毒，付出余生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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