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西暖阁的空气像淬了冰，康熙指尖捻着的密折，是刚从大阿哥府幕僚处搜出的亲笔供词——字字都印证着胤禔不仅默许魇镇，更曾暗中散布太子“失德”的流言。胤禔跪在金砖上，玄色常服的膝盖处己沾了灰，却仍梗着脖子，眼底满是不甘与怨毒。
“胤禔，你可知罪？”康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密折被他缓缓放在案上，纸张摩擦的轻响在此刻竟格外刺耳，“魇镇之事你全程参与，事后又纵容幕僚诋毁太子，你这‘皇长子’的体面，都被你丢尽了！”
胤禔猛地抬头，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积压的愤懑与恐惧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理智。他本是长子，若不是胤礽占着嫡子身份，储位本就该是他的；如今不仅爵位兵权尽失，还要被钉在“谋逆”的耻辱柱上，而这一切的源头，竟都是因为那个病弱的林瑾——若不是林瑾为胤礽出谋划策，魇镇之事怎会败露？
“罪？儿臣何罪之有！”胤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皇阿玛只知斥责儿臣，可您看清了吗？胤礽他根本不配做太子！他与林瑾形影不离，东宫偏殿日夜紧闭，连宫女都不许近前，两人早有‘不伦之情’！”
这话如惊雷炸响在暖阁，李德全吓得浑身一颤，连头都不敢抬——满洲旧例对奸淫不伦之事处置极严，努尔哈赤曾将犯事族人分尸示众，胤禔竟敢将如此污秽的罪名扣在太子头上。
康熙的脸色瞬间铁青，猛地一拍龙案，茶盏震得跳起，滚烫的茶水泼溅而出：“放肆！你竟敢胡言乱语！”
“儿臣没有胡言！”胤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嘶吼着往下说，“林瑾缠绵病榻，胤礽放着东宫要务不管，日夜守在偏殿，连朝政都推给侧福晋打理——哪有君臣如此亲近的？定是他们行差踏错，违逆天道，才让林瑾得了不治之症，这分明是天降惩罚！” 他盯着康熙，眼神狂热，“皇阿玛，您若不信，可去东宫查问，那些宫女太监哪个没看见？胤礽对林瑾的心思，早就越界了！”
他以为这番话能将水搅浑，能让康熙迁怒太子，可他忘了，康熙最恨的便是皇子为争储位构陷手足，更容不得皇室颜面被如此践踏。太子与臣子有染？这若传出去，便是比魇镇更难堪的丑闻，足以动摇国本。
“住口！”康熙厉声喝止，眼底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胤礽守着林瑾，是念及他辅佐有功、病重难愈；你却用这般龌龊心思揣测兄弟，编造如此污秽的谣言，简首猪狗不如！” 他想起此前处置太子与郑春华的丑闻时，尚且顾及皇家体面，未曾公开处刑，胤禔如今竟主动撕破脸皮，用最下作的手段攻击太子，这己不是争储，而是毁国本。
胤禔还想辩驳，却被康熙的眼神逼得闭了嘴。那眼神里不仅有愤怒，更有彻底的失望——就像当年胤禔提议“代父杀太子”时一样，这份凉薄与疯狂，早己耗尽了康熙对他仅存的父子情分。
“李德全，传朕旨意。”康熙的声音冷得像冰，“大阿哥胤禔，魇镇储君、散布谣言、污蔑手足，罪加一等。着革去所有宗室品级，囚禁于宗人府高墙之内，非朕手谕，永世不得出！”
“皇阿玛！儿臣冤枉！儿臣说的是真的！”胤禔疯了似的扑上前，却被侍卫死死按住，他挣扎着嘶吼，声音嘶哑，“胤礽他不干净！林瑾就是祸根！您不能这么对我！”
侍卫拖着哭闹的胤禔往外走，暖阁内终于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康熙沉重的呼吸声。他看着案上那本被茶水浸湿的《大清律例》，指尖微微发抖——胤禔的诬告虽荒诞，却像一根刺，扎在了他心头最敏感的地方。皇室的颜面、储君的清誉、朝堂的稳定，此刻都被这桩突如其来的污蔑搅得一团糟。
“去东宫传口谕。”康熙闭了闭眼，语气疲惫却威严，“令太子闭门思过三日，东宫事务暂交三阿哥协理。林瑾的照料，交由内务府选派的宫女太监负责，太子不得再亲自侍疾。”
李德全躬身应下，悄然退去。暖阁内的烛火摇曳，映着康熙孤独的身影。他知道这道旨意是权宜之计——既不信胤禔的诬告，又需避嫌以堵悠悠众口。可他更清楚，经此一事，太子与他之间，又多了一道难以弥合的裂痕，而这场围绕储位的争斗，只会愈发血腥，愈发没有底线。
宗人府的高墙外，胤禔的咒骂声渐渐远去。而东宫偏殿内，胤礽刚接到康熙的口谕，手中的药碗“哐当”落地，碎片溅了满地。他望着榻上昏睡的林瑾，脸色苍白——他终究还是没能护住他，连这份纯粹的君臣相知，都要被污名化，被当作攻击他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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